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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我们不知道我们会说这些语言(第2 / 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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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一群老人来敲我的房门。他们让我召集那群外国人,把野猪这个问题说明白。顾问们都来了,他们都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把他们从睡梦中叫醒。

“因为野猪那件事。”

“野猪怎么了?”

“野猪并非只是野猪……”

“那到底是什么?”他们问道。一个东西无法同时既有生命又没有生命,他们太笃信这个了。

这种变迁让不同的世界狭路相逢,而不同并非仅体现在语言上。语言存在,构成了更为辽阔的文化宇宙。有人为了保卫濒死的语言而斗争。这种斗争功德无量,不禁让人想起我们生物学家挽救濒危动植物的行为。但是,倘若其扎根的文化能保持活力,语言便可以被拯救。一如物种,唯有在其栖息地与自然进程得以保护的情况下,才能够拯救。

唯有文化保持创造性,唯有文化不断变化,唯有文化与其他文化对话、融合,文化才能存续。语言与文化就像生物体:交换基因,创造共生,回应时间与环境的挑战。

在莫桑比克,我们所生活的这个时代里,相遇与离别在升腾与悖论的熔炉中试炼。在不同世界的互译之中,语言并不总可以成为桥梁。比如说,自然、文化或社会这种在我们眼中习以为常的概念却很难找到对应。有时,在当地语言中,没有可以表达这些概念的语汇。有时恰恰相反,在欧洲语言中没有相应的表达,可以对译莫桑比克文化中的价值与范畴。

我还记得一件我亲历的事。那是1989年,我正在伊尼亚卡岛上做研究,联合国的技术团队在岛上登陆。他们是来做所谓“环境教育”的。我不想评论“环境教育”这个词,这里隐含着一种救世主般的傲慢。科学家们怀着良好的愿望,携带幻灯与电影的放映机而来。总之,他们携带了在他们的语言中被称为“教育设备”的东西而来,他们的愿望很纯真,技术会将所有的理解与交流问题化为无形。

与当地民众的第一次会议上,便出现了奇怪的理解问题,显示出翻译的困难不在于词汇,而在于思维。在主席台上,科学家说英语,我翻成葡语,一位渔夫再将葡语翻成奇丁蒂涅语(Chidindinhe),这是一种当地土语。从访问者的自我介绍开始(我要插一句话,大部分科学家都是瑞典人)。“我们是科学家。”他们介绍道。然而,“科学家”这个词在当地语言里没有。翻译选择了“Inguetlha”这个词,意指“男巫”。这样,在人们的眼中,访问者就成了白皮肤的男巫。对于这刚刚被赋予的身份,领导该团队的瑞典人一无所知,接下来,他宣称:“我们到这里搞环境。”

“差不多是野猪,但是不完全是野猪。”

简直是越解释越乱套。野猪的定义越来越含糊了:“可以化身的动物”“转瞬即逝的动物”“谁谁谁派出的访问者”。一个动物学家不堪其扰,便拿出一本教小孩认动物的书,向大家展示了一副野猪的图片。

好吧,在该岛文化中,“环境”这个概念既不存在独立的词汇,也没有其他词可以恰如其分地指代。翻译犹豫再三,最终选择了“Ntumbuluku”一词。这个词有很多意义,但主要是指宇宙大爆炸、人类诞生那一瞬间。你们可以想象得出,岛民们都要疯了:居然选中了他们的小岛来考察一件如此高贵、如此形而上学的事件。

在交谈中,这位瑞典人要人们确认一下困扰最大的环境问题。人们面面相觑,非常迷惑:环境问题?

彼此交换看法之后,人们选出了一个最严重的问题:Tinguluve,森林里的野猪,它们总是侵入农田。有趣的是,“tinguluve”这个词同时也指生病而死的人化成的幽灵。无论是幽灵还是野猪,对于“tinguluve”,这个外国顾问都有些无所适从。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动物。人们解释了一下:这种野猪神秘地出现在岛上,在森林里繁衍,现在毁坏了农田。

“毁坏了农田?这事简单:我们把它们打走!”

人们以怀疑的沉默回应。什么?打走幽灵?不管再讲什么,人们都不愿再听或再说了。就这样,缺乏信任的沉默实在难堪,会议无奈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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