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上的房屋(第3 / 3页)
<a id="m8" href="#w8">[8]</a> 此处原文为法语la saison pour la plage。
若是有人不了解这里有何迷人之处,一定会问其原因。因为,总体而论,这里是个不招人喜欢的地方。这是一片名副其实的俗丽草原,即便是街区的名字都使得这一点愈发明显:弗拉特布什与弗拉兴大街、布什维克、布朗维尔、瑞德胡克。然而,在这片漫天尘土、不见绿色踪影的地方,依然有绿洲存在,这些绝妙的反差是旧日好时光发出的美妙回响。在这些看似海市蜃楼的地方,最纯粹的例证便是我居住的那片街区,人们将那块地区称之为布鲁克林高地。说它是高地,是因为它坐落于悬崖顶上,站在上边,你可以像海鸥一样将曼哈顿和布鲁克林大桥尽收眼底,还可以俯瞰地势较低的曼哈顿那令人目眩的高楼以及航道水域,这片水域孕育着那流入海湾和大海的河流,河水环绕着摆好站姿的自由小姐,从她身旁奔腾流过。
<a id="m9" href="#w9">[9]</a> 巴伊亚,是巴西的26个州之一,地处东北部,面积564692平方公里,占巴西国土面积的6.6%。
我住在布鲁克林。出于自愿。
<a id="m10" href="#w10">[10]</a> 此处原文为法语au contraire。
<a id="m3" href="#w3">[3]</a> 此处原文为法语fait accompli。
尽管这是一幅阴森恐怖的景象,但成群的才子们(艺术家和作家们)开始发现,这个社区依然具有某种魅力——低廉的房租除外。伴随着第一波浪潮来到此处的就有哈特·克雷恩,这个诗人的眼睛凝望着窗外的景致,屏气凝神,创作出了《桥》。后来,继《望乡》和《天使》获得成功之后,托马斯·沃尔夫——这位著名的布鲁克林夜行者也居住在此:他的房间里放着那台文学史上最知名的冰柜<a id="w1" href="#m1"><sup>[1]</sup></a>,他一直在用,直到他自己“过度拥挤的遗体”被运回了他在加利福尼亚群山中的家。四十年代初,米达夫街上曾有一座孤零零但十分特别的房子,一连好几年,这座房里留下了一连串房客的名字:W·H·奥登、理查德·莱特、卡尔森·麦卡勒斯、保罗和简·鲍尔斯、英国作曲家本杰明·布里顿、演出主办人兼舞台设计奥利弗·史密斯、凶杀片女作者——吉普赛·罗斯·李,还有一个带着大猩猩的驯兽员。这座象牙塔式的旅馆里居住的每个房客都为房屋的保养、灯光、供暖系统、大厨的薪金(前棉花俱乐部歌舞团的女演员)出过资,所有人都是应主人之邀下榻在此的,房主便是那位独树一帜的编辑、作家、民间艺人,一位虽言辞犀利却宅心仁厚的绅士,他就是已故但为人缅怀的乔治·戴维斯。
<a id="m4" href="#w4">[4]</a> 此处原文为意大利语la regina di tutti。
于是,到了1925年,埃德蒙德·威尔逊为他认为已经消亡和濒临消亡的高地写上了一段文字,他在文中用厌恶的口吻做了如下的报道:“那些令人惬意的红色与粉色砖房依然算得上是代表着亨利·沃德·毕彻那一代人;但是一个永恒的礼拜天如今已降临在他们头上;他们似乎已陷入了最终的沉默之中。走在那些街道上,你会瞥见一位年老的绅士在漫漫长路上缓缓而行,他形单影只,衣冠楚楚;但总体而论,那些受人尊敬的群体已经消失,反倒是庸俗下流之辈生存了下来。这片空荡荡的宁静被打破,那是意大利孩童们刺耳的尖叫声,还有肮脏的住宅楼里传来的机械钢琴声,伴着人群的嘈杂,无止无休,那声音几乎和他们自己一样机械呆板。到了晚上,沿着没有灯光的街道,碰上那些喝得酩酊大醉的家伙,你会退避三舍,那些醉鬼们从昏暗的门里出来,跌跌撞撞地穿过人行道;我还知道曾有一匹死马横尸街头——距离最大的邮局仅有两个街区之遥,与区政厅的距离也与之相差无几——几乎三个星期过去了,也没人动手去把它弄走。”
<a id="m5" href="#w5">[5]</a> 此处原文为西班牙语aficionado。
(1959)
到了1910年,这片由神秘的小巷、隐蔽的庭院和或直或曲、宽窄不一的街道所组成的街区全都经历了残酷的世事变迁与沧海桑田。毕彻牧师时代那些戴浆领的信众们,他们的后人早已开始向别的牧场迁徙;而移民到此的部族,他们最早只是住在这片区域的外围,如今迅速开始了大规模的渗入。此后,大多数还留在这里的老绅士们——就像是瓶底的沉淀——也从各自家中不断涌出,任由自己的家园要么被拆毁,要么被改建为丑陋肮脏的出租房。
<a id="m6" href="#w6">[6]</a> 阿陀斯山,位于希腊海岸的哈尔基季基州,占据着一个长40英里、宽4英里的险峻难达的半岛,其一端伸进爱琴海,距萨洛尼卡150英里,海拔6350英尺。因传说圣母马利亚在阿陀斯山庭园休息,其他女性被禁止进入,因此,自古以来阿陀斯山就是女性的禁地。
曾经的这里就是这番情形么?想必我的这种描绘未免太过像情人节卡片了。无论怎样,当我们与亨利·沃德·毕彻手牵着手一同漫步时,我的这张情人节卡片就显露出了钢版雕刻画的严谨线条,因为他的教会在整个上世纪下半叶一度统治着高地的精神生活。那座大桥于1883年通行,如今在河上依旧岿然不动;而港口每年都会有所扩建,日益成为了一个做大买卖的喧闹场所,孩子们被赶出了草坪,而草坪也日渐枯萎,整片整片地被抹去,好为黑色宫殿般的仓库腾出地方,仓库里面爬满了进口的狼蛛,伴着腐烂的香蕉释放出难闻的恶臭。
<a id="m7" href="#w7">[7]</a> 玛丽·塞莱斯特号是一艘前桅横帆双桅船,于1872年在大西洋被发现全速朝直布罗陀海峡航行,但船上却空无一人。此船常被当作鬼船的原型。
关于高地的确切历史,我并不是十分熟悉。不过,我认为(但是请别完全相信我)最古旧的一座房子是我们后院邻居家菲利普·布劳顿夫妇的那座。房屋虽老,却保留完好,时至今日,仍有人居住。房屋是银灰色的,用木瓦板盖成,保留了殖民时期的建筑风格,屋外大树上郁郁葱葱的树叶为房屋遮起了一片树荫;房屋建于1790年,当年一位海军上校曾在此居住。有关这座房子的史料记载可以追溯到1830年,史料记录中将高地描述成一个惬意的港口,与波涛和轮船接踵摩肩;没错,这块地区许多建筑质量上乘的房屋,尤其是由联邦政府出面建造的那些,起初都是为了让那些船长们有个栖身之所。这些房屋简朴却令人愉悦,同庄重的名帖一样,优雅且不属于这个时代,它们代表着那个家仆矜矜业业、主人炉边安逸的年代,代表着那个马铃叮当悦耳的年代(这附近满是古老的玫瑰色方木修成的马车棚;如今,它们自然已经变成了惬意的住宅,只是像洋娃娃一样漂亮得不现实);它们召唤着这里的幽灵——那些出海在外的父亲们和戴着圆帽、留守在家的妻子们:他们是慈爱的父母,哺育了未来的银行家们和他们的时髦新娘。在延续了差不多一个世纪的岁月里,这里必定是这样一番情形:那个时候,街道上绿树成荫,小巷里柳树成行,连行走都变得困难,八月的花园,到处飞舞着大黄蜂,弥漫着草木的幽香,那个时候,江面上响起轮船的汽笛声,风儿吹着船帆,沿着港口的斜坡,是一片乡野绿的草坪,母牛在吃着青草,蝴蝶在成群飞舞,孩子们伸开四肢,懒洋洋地躺在草坪上,在这里度过微风习习的夏日午后,等到冬天,同样是这里,雪橇的咔嚓声在十二月的雪花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