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 / 5页)
如果大力说是,约翰尼定会毫不犹豫地回教堂去。他认为大力比他懂得多,大力的话就是圣旨。可他没机会听到大力的回答,因为此刻车子已经开到松鸦山山顶,大力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惊讶地盯着前方。“天哪,”他低声叫道,“教堂着火了!”
“咱们去看看怎么回事。”我说着跳下车去。
“看什么看?”大力恼火地嚷道,“你给我上车,别等我下去拖你。”
我心里清楚,大力要是想抓我,他得先停好车,然后追上我,不过此时约翰尼也下车了,紧紧跟在我身后,所以我想大力应该拿我没辙。我们听见他在车里骂骂咧咧,但并没有下车收拾我们的意思。
教堂前面聚集了一群人,大部分都是小孩子。我很纳闷他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轻轻拍了拍最近的一个大人的肩膀,问道:“出什么事了?”
约翰尼一声不吭,只是茫然地盯着仪表盘,满脸都是伤心与困惑。换作我可能早就放声大哭了。
大力小声骂着,脚下猛踩油门,从DQ开出来时几乎拉断了雷鸟的换挡杆。我为大力感到难过。他说他不在乎他的父母关不关心他,这是真话。可他和其他兄弟都知道约翰尼很在乎,所以他们才想方设法补偿他。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是约翰尼那副丧家犬般的可怜样以及他那双惶恐不安的大眼睛,总能激发每个人想要像哥哥一样保护他的欲望。可不管大家多么努力,他们始终无法代替父母的位置。这件事令我沉思了片刻:达瑞和苏打是我哥哥,我爱他们,尽管有些怕达瑞,可即便是苏打也无法顶替爸爸和妈妈的空缺,即便他们是我的亲哥哥。难怪约翰尼会如此伤心,因为他的父母对他漠不关心。同样的打击或许大力能够承受,因为大力什么都能承受。他坚强冷酷,是个硬汉,即便在不够强的时候,他也能迅速让自己变强。约翰尼也很强,该酷的时候也很酷,但是他比大力敏感得多,身为油头这可不是加分项。
“去他妈的,约翰尼。”飞驰在红色的土路上,大力咆哮道,“五天前你怎么没想到自首?那样就省事多了。”
“之前我很害怕,”约翰尼坚定地说,“现在仍然害怕。”他用手指摸了摸一侧鬓角,“小马,看来我们的头发白剪了。”
“我看也是。”回去是件让我高兴的事,我在这座教堂里已经待够了。只要能回去,就算剃个秃瓢也无所谓。
“呃,我们也不知道,”那人回答时脸上带着笑,“我们组织学生来这里野餐,结果不知怎的突然就烧起来了。幸亏天气潮湿,这又是个废教堂。”随后他转身对孩子们喊道,“退后,孩子们。消防员马上就到。”
“肯定是咱们引起的,”我对约翰尼说,“搞不好是咱们丢烟头的时候忘记蹍灭了。”
这时,有个女士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杰瑞,有几个孩子不见了。”
“估计就在附近吧,小孩子都喜欢看热闹,这会儿能跑到哪儿去?”
“不,”女士摇摇头,“他们起码半个小时以前就不见了。我以为他们爬山去了……”
大力怒气冲冲地瞪着我俩,从我与他多年打交道的痛苦经验判断,当他出现这种眼神时,最好老老实实把嘴闭上。我的脑袋可不想挨他的凿子。那滋味我尝过,不,所有的伙伴都尝过。我们这个小团伙很少出现内斗的情况——达瑞是我们公认的领袖,因为他头脑最清醒、理智;苏打和史蒂夫从小学起就是好哥们儿,他们俩从不打架;两毛五只是喜欢和人斗嘴;约翰尼沉默寡言,自然很少惹上麻烦,所以也没人和他打架;至于我嘛,我嘴巴也很严;可大力和我们不一样,谁要是惹了他,他可不会忍气吞声,要是把他惹毛了,那可要当心了。很多时候就连达瑞也要让他三分。他是个危险分子。
约翰尼一言不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我们中间有人因他而生气。此刻他难过极了。大力从眼角瞥他,我不忍再看,扭头望向窗外。
“约翰尼,”大力用一种我从没听过的又尖又细的声音恳求说,“约翰尼,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不过是不想让你受苦。你不知道在监狱里待几个月能把你变成什么样。唉,去他妈的吧,约翰尼……”他把眼前一绺金得发白的头发撩向耳后,“监狱会把你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我不希望你变成像我这样……”
我一直盯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双眼睁得又大又圆。大力从来没有像这样说过话。从来没有。除了自己,大力才不会在乎别人的死活。他冷酷无情又卑鄙无耻。他从来不会像这样聊自己的过去,聊自己进监狱的经历——即便提起,通常也是为了炫耀。我忽然想到,大力十岁就进过监狱,从小在街头长大……
“难道你希望我下半辈子都这样东躲西藏、四处逃亡吗?”约翰尼很认真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