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泡糖事件(第1 / 2页)
然而这事却没有引起全家人太大的轰动,大家笑了一会儿继续吃。于是我也只好保持常态,心里反复默念:又不是没吃过她嘴里的东西,又不是没吃过她嘴里的东西,又不是没吃过她嘴里的东西……并微笑着把剩下的面统统吃完。
边喝茶边聊天,兄妹俩把今天各自采集的松胶掏出来,比谁的多。结果卡西赢了。斯马胡力很不要脸地一把抢了过去,迅速和自己的松胶混到一起,然后趴在花毡上紧紧地护住那些宝贝,任卡西又打又掐,死不松手。
我每次吃完面后,总会把剩在盘底的那点儿汤也无限怜惜地喝尽。但那一天权衡再三,终于打住了。于是所有人的盘子里只有我的还剩一点儿汤。
再扭头看卡西,更惊人,她直接把葱伸进查巴袋子,蘸着黏糊糊的全脂酸奶大口大口地嚼。酸奶加野葱,多么奇怪的组合。
至于我嘛,后来也渐渐打破了观念,学会了反复使用泡泡糖这一招。不过,我不嚼的时候一般都把它粘在指甲盖上。没办法,在深山老林里,泡泡糖这玩意儿实在太珍贵了,有钱都没地方买。虽然松胶可以代替,却远远没泡泡糖那么香甜,再说松胶也吹不出泡泡来。
卡西用汉语说:“这个好嘛,好吃的,香的!”
在没事的时候,嘴里嚼个东西,腮帮子动一动,也是极大的慰藉啊。嚼到实在没法再嚼的时候,还可以用它粘掉身上的羊毛。
松胶莫非真有那么好?连强蓬的妹妹,美丽的、大大见过世面的苏乎拉都在没完没了地收集储备松胶,为漫长的冬天而预备(冬闲时节是嚼泡泡糖的大好时光),也为着城里朋友的嘱托。我们去找她玩的时候,十次里有八次都被她嫂子告知正在森林里找松胶。
奇怪,我又不放羊,怎么也整天浑身羊毛?
无论松胶和泡泡糖对牙有没有确切的好处,嚼它们已经成为强大的习惯了。大家都在嚼,嚼啊,嚼啊,嚼到该吃饭了,该睡觉了,就吐出来粘在衣服扣子上,第二天抠下来继续嚼。
但是牙好显然没松胶啥功劳。卡西才十五岁,就有两颗大牙被蛀空了。扎克拜妈妈还不到五十岁,就掉了四五颗牙,还天天嚷嚷牙痛。沙阿爸爸呢,镶了一大排金牙,也不知有多少颗。每当他开口说话,我就飞快地数一遍,但没有一次能数清。
斯马胡力不嚼的时候则吐出来贴在随身携带的小镜子上,并不停地和进新的松胶。那块松胶原本如黄豆一样大的,后来渐渐成了铜钱大小,圆圆扁扁地附在光滑的镜面上,相当牢固。
哈萨克牧人的牙都白得令人嫉妒,还打着闪儿,而且大都整齐饱满。这大约与生活环境和饮食有关吧。卡西的牙也极白,但不太整齐,有些扭。为此,她有一说话就捂嘴的毛病。
若是泡泡糖的话,这家伙就更珍惜了。不嚼的时候,他会把它粘到手表上,覆盖了整个表盘。若妈妈问他几点了,他抬起手腕,先抠下泡泡糖扔进嘴里,边嚼边说:“五点半!”
于是我就怂恿她去偷斯马胡力的。卡西一听,醍醐灌顶般大喜(真是个老实孩子啊),等不及斯马胡力离开房间就立马付诸行动。她蹑手蹑脚走到正在睡午觉的斯马胡力身边,翻他挂在墙上的包,成功地偷走了几颗最大的。
下面开始说泡泡糖事件。
她很忧愁地说:“只有这么多了,全被斯马胡力抢走了。”
事件经过很简单:有一次吃拉面时,我吃出来一块煮得腻乎乎、软趴趴的泡泡糖!
不过卡西很快就报了仇。几天后我要去县城,卡西托我给阿娜尔罕捎一封信和一小包松胶。我一看,说:“太少了嘛!”
其他的人呢,除了年纪稍大的男性外,大家每天嘴里都嚼个不停,好像嘴巴闲下来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而卡西则捏在耳环上,变成了一个坠子垂在那里晃啊晃。
连体面的生意人马吾列也劝我多嚼松胶,说对牙有好处。每到那时我都闭了嘴一声不吭。我知道我的牙长得较为“突出”,用不着他每次见面都提醒一遍。
不但卡西的松胶是无限期使用的,她的一个泡泡糖也能一直没完没了地嚼下去(我之前认为泡泡糖是一次性的,嚼的时间久了会发硬),直到不小心弄丢为止。每到那时,她会懊恼好几天。若是斯马胡力捡到的话,决不会还她,而是赶紧扔进自己嘴里。于是斯马胡力的泡泡糖会突然大了一倍,引起卡西的怀疑后,两人在花毡上打作一团。
斯马胡力说:“吃这个嘛,牙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