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九一〇年三月（一）（第3 / 16页）

“你不要摆噱头，什幺都不知道就跑来这里？骗鬼啊？”

“孙希，你别愣着，快想想办法呀！”她喊着，嗓子变得嘶哑。

“我是真不知道。”孙希摇摇头。姚英子看出他是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轻轻转开：“哎，你知道吗？那个方三响，也是个医生。”

姚英子被他这理所当然的态度气得一窒，冷笑道：“明天？上海不比北方，晾三天能干就算你运道好。”

“没有。伤者咋样了？”方三响走近手术台。

孙希一听，连声哀叹：“这次我走得匆忙，没带别的礼服，难道要我光着身子参加典礼？”姚英子哈哈笑了一声：“等一会儿我带你去三马路，那边有几间上好的红帮成衣铺。”

“这里的药房有硫酸镁吗？硝酸甘油也可以！”孙希急切问道，这些都是扩张血管的药物，他觉得方三响肯定知道。

“我那件，可是在伦敦找皇家裁缝定做的，上海这里做得出来吗？”

淡蓝色的烟圈从嘴里喷出来，孙希的疲惫稍有缓解，他把注意力放到女孩身上：“喂，你怎幺不抽？”

他是烟瘾犯了？居然还拿进割症室里抽？

“我不爱抽香烟，一股子臭味。”

方三响拿出一盏酒精灯来，反复熏烤葫芦口。这烟枪之前刚被人用过，那团熟烟膏很快便被熬成一团稀泥糊糊，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有刺鼻的味道弥散出来。

“不抽烟你还带着一盒。也好，女孩子抽什幺烟……哎，你干吗？”

他没从晕车中彻底恢复，一张宽脸比刚换好的手术服还白。孙希见他来了，眼睛一亮，这个院工肯定熟悉医院情况。

“曹主任已经担心你是乱党了，你还是低调点好。”姚英子劝了一句，忽又好奇道，“说起来，你一个北洋医学堂的毕业生，怎幺会跑来上海的红十字会总医院？这医院才建起来，知道的人可不多。”

咣的一声，割症室的大门又一次被撞开。两人同时回头，看到方三响闯了进来。

孙希眼神有些迷惑：“是啊……为什幺啊？”

说来也怪，姚英子和这个伤者素不相识。可在割症室里，看着对方的体温慢慢降低，她却涌现出一种失去至亲的焦虑和挫败。

好在煎熬只持续了几分钟。方三响又匆匆回到了割症室，这次他的手里多了一把烟枪。这烟枪是木杆铜嘴，嵌着个爪棱形的烟葫芦口，口上粘着一团黑漆漆的熟烟膏——看着像从哪个抽到一半的烟鬼手里抢来的。

孙希还没说完，姚英子已把烟盒抢了回去，赌气式地抽出一根，用两根葱白指头夹着，也不点燃，在孙希眼前晃来晃去。晃着一阵，她忽然瞥到自己停在楼前的凯迪拉克，蓦地想起孙希上车前，特意把大衣垫在椅子上，便假意咳了一声：“哦，对了，你大衣还在我车里，回头我让人给你打一打。”

孙、姚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人葫芦里卖的什幺药。但孙希别无选择，只好用麻醉机一点点释放氯仿，希望能缓和一下。

“哦，记得用冷水，最好加点碘化钾。千万别用热水，鲜血遇热会凝固。”孙希头也不抬，怡然吞吐，“最好快一点，明天开院典礼我得穿。”

“血管痉挛。”孙希让开身子，给他看那根裸露出来的动脉。方三响观察一阵，低头想了想，沉声道：“先稳住！”然后转身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