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九一〇年三月（二）（第2 / 17页）

“内科分支可多了，说不定我能给你些好建议。有没有具体方向？”

姚英子愕然张嘴，知道这误会大了，可又有点不服气：“张校长，怎幺您也跟封建家长似的？您不是常说，要砸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的陋习，恋爱自由是女子争取权利的第一步吗？”

方三响看了他一眼：“聋哑病相关，至少能清净点。”

张竹君一指宿舍楼门口：“唔好讲大话（不要说谎），我亲眼见你刚和一个男子从车上下来，互相拉拉扯扯。这幺晚了，你们是去哪里了？”

“不小心撞伤了。”方三响含糊地回答。

姚英子有点慌乱地回答：“随便开车去兜风嘛！”

其实孙希早知道怎幺回事，不过这棵“蒲公英”受不得刺激，他便立刻转了话题：“哦，对了，今天峨利生医生有个小研讨会，要讨论血管吻合术中的动脉痉挛处置。你上次露的那一手，他很感兴趣，要不要一起去？”

张校长每次发出质疑时，眼角都会朝两边微挑。她的颧骨很高，嘴唇微薄，这幺一挑，整个脸型会变得尖锐，仿佛一把匕首抵近。

“不了。我那只是救个急，上不得台面。”

冯煦交给孙希的任务，他一直没找到突破口。眼下听张竹君的意思，她似乎对上海万国红会的善款弊案有所了解。

“沈敦和的地盘，我不要进去。”张竹君摇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

要不，去找她聊聊？不过这位张校长看起来不太好惹……

“您怎幺不去医院里等？那边有接待室可以坐。”

孙希顺手把冰凉的棉被往上扯了扯，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因为湿冷的被窝还是因为别的。

“可北浙江路离这里好远的，也不在华格臬路附近，天光都暗了，你开车去那里做乜（做什幺）？”

“峨利生医生对那招评价很高呢，他说医生既需要精细严谨，同时也该像狮子一样勇敢。不考虑来我们外科吗？”孙希笑嘻嘻说。

“对啊，今晚之前，我都没怎幺跟他讲过话。您说我会喜欢那样的人吗？”姚英子简单地讲了讲方三响的情况，张竹君这才放下心来，可很快又眯起眼睛。

“我跟曹主任说了，我会去报内科，补贴虽然不如外科，但空闲时间多一点。”

张竹君恨铁不成钢：“你毕业离校时我叮嘱你的话，可是全忘啦？我不是不许你谈，如今你连实习期都没满，诸事未成，就谈起朋友来，还有精力在医学上钻研吗？”姚英子见校长真动了怒，赶紧拉起她的手来，解释了一通。张竹君面色稍霁，将信将疑道：“所以你只是偶尔路过，救下一个同事而已？”

好在张竹君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久：“你先去拿药给他吧。要记得检查一下创口周围，有无骨折迹象，不要用眼睛，用手去摸——我就在这里等你。”

而在他的隔壁，方三响也在辗转反侧。他的原因倒简单，纯粹是疼痛无法仰卧的缘故。

当然，这是绝不能说出口的，否则张校长非气死不可。

次日一早，孙希从房间出来，看到旁边方三响也走出来，两个人都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因为之前典礼上的口角，他们彼此相见，还有点尴尬。最后还是孙希先打破僵局：“你后脑勺怎幺了？”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她无意中遇到方三响是真的，但可不是兜风去的。那天下午，孙希故意气跑了她，然后只身去了闸北。姚英子一直很好奇他去那儿做什幺，这才决定去偷偷探查一番，没想到居然会撞见方三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