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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九一〇年十月(一)(第1 / 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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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账房,刘福彪坐在正中,还是那副桀骜阴沉的面孔。他见方三响来了,搁下手边的棉线,起身相迎。方三响直接道:“病人在哪里?什幺伤情?”

刘福彪知道他的脾气,不以为忤,带着他来到后屋。屋角有一个带着臊气的木马桶,杜阿毛把它挪开之后,地板露出一个小门——竟是一个地窖。方三响眉头一皱,这可不似病人待的地方。

地窖门一开,一股阴寒之气缠腿而上。三人依次顺着木梯爬下去,杜阿毛扭亮了一盏煤气灯,惊得地窖里一阵簌簌声,大概是老鼠逃走了。昏黄的灯光下,可以见到里面草席上蜷缩着一个人。

方三响定睛一看,登时一惊:“洋人?”那个病人的毡帽下露出一缕金发,再仔细一照,一身咔叽布的米黄短衣,应该是租界巡捕房的包探。

想到姚英子,方三响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生老病死,乃是医者见惯的残酷,每一个医生都要渡这幺一劫。可英子她一路护着翠香逃离,尽心竭力去挽救她的性命,最终又眼睁睁看着翠香死去,这对一个少女来说,冲击委实太大了,调养一下也好,否则可能一辈子都有心理阴影。

孙希张罗着说去姚家花园探望,可惜医院里事情实在太多,他们一直没腾出空来。倒是宋雅去看过一回,回来说她情绪还好,只是人有点发木。好在姚永庚延请了一批沪上名医,轮不到他们几个红会实习医生操心。

铜铃在耳畔铛铛响起,方三响赶紧收回纷乱的思绪,因为电车马上就要抵达终点站外洋泾桥了。

一个衣袖内卷的瘦高汉子和一个黑壮汉恭敬地等在车站前。下车的乘客很有默契地绕过他们,加快脚步离去。方三响从电车上跳下来,眉头微皱:“我不是说自己过去吗?不用接。”

杜阿毛满面笑容:“方医生这幺辛苦,怎幺好不接呢?哎呀,其实这二等车席一点也不适意,干吗不坐一等?”

一辆长厢电车稳稳地驶在爱文义路上,铜铃铛铛响着,车头向东,朝着外洋泾桥开去。

这路电车是两年前通的,早已不是什幺新鲜西洋景。道路两侧的行人们熟视无睹,只有几个小孩子跟着电车跑,一边尖叫一边往轨道上扔小石头。一个附近的巡警闻讯赶来,吹起哨子把他们远远赶开,顺便吵醒了坐在二等车厢里的方三响。

他昨晚在院里加班到很晚,刚才一路靠着车窗酣睡,直到这会儿方才醒来。对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哼”声,方三响看到对座是个长袍商人,大概是一路上被自己的鼾声吵得不行,不得已小小地抗议了一下。

那商人抗议完,发现这健硕壮丁正瞪着自己,吓得赶紧抖开新买的《申报》,挡住面孔。方三响把出诊药箱抱紧一些,注意到报纸背面有一些熟悉的字眼。

这张报纸上的日期是宣统二年十月十一日,也就是今天。正对着方三响这一版,用大字号印着“江皖沉灾,庚戌义赈”几个字,正文里写着“中国红十字会董事沈敦和、《新闻报》主编福开森等人感于江皖沉灾,于六月首倡庚戌义赈,派员赴皖北支护数月,善行斐然,望各界不吝捐助,勿使弩末”云云。

“一等通站要十五分,二等只要六分。”

“下次还是乘黄包车吧,都是帮内兄弟的车子,不用客气。”杜阿毛从他手里抢过医药包,塞到旁边的樊老三手里。樊老三曾经在红会总医院门口跪了一天,如今见到他,脸上仍讪讪的。

两辆崭新的黄包车早停在了站前,杜阿毛不由分说把方三响推上去,然后跳上另外一辆,招呼出发。方三响无奈地摇摇头,却也没再坚持。

自从祥园烟馆的赤痢事件后,本来他不想跟青帮再有任何瓜葛。可今天早上杜阿毛打电话到医院,请他过来闸北看个病。电话里杜阿毛千求万恳,说人命关天,就差没拿自己老母发誓了。方三响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磨不过他,只好下了夜班匆匆赶过来。

这一次两辆黄包车没有去祥园烟馆,而是沿着苏州河畔走了几里地,来到劳勃生路上的一处坐褥铺子。这里专营棉麻被褥,前屋支摆布架,后屋弹着棉花,一进去满眼飘絮子。

文末还附了几张灾情照片,无不触目惊心,一看就是拍摄者亲涉灾区捕捉到的场景。拍摄者的名字排在末尾,字号很小,只看得清“农跃鳞”几个字。

方三响看了一阵,便把目光收回来,重新闭上。

过去的几个月,仿佛一场惊险的大梦。他和孙希把姚英子救回蚌埠之后,又足足忙碌了两个月。直到丙午义赈会把轮替的人员和物资送过去,这支筋疲力尽的队伍才返回上海。

当队员们再见到沪宁车站那座巍峨大楼时,已是九月底。上海依旧是上海,歌舞升平,繁华热闹,空气中浮动着香腻的洋气,让这些少男少女恍如隔世。

方三响、孙希和其他学员各自返回岗位,继续日常的学习和工作。只有姚英子没再出现过,她一下车,就被陶管家接走了,据说是回家调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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