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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九一一年十月(二)(第2 / 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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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冯公没有私怨,皆是公争。他愿意守成,我愿意开拓,都是个人选择而已。李中堂说过,‘此三千余年一大变局也’。如冯公,如我,如你们,全都身处旋涡之中,每个人都得主动或被动地做出选择,没人能置身事外。”

“北边总说我沈某人争权夺利,把持红会不放。其实若朝廷得力,我交权出去又如何?若朝廷不得力,我拢在手里又有何用?红会谁来做主,其实并不十分重要,关键在于能否发挥出功用,真正造福民众。”

沈敦和点到为止,顾自擎着烟斗,狠狠嘬了一口。一股淡蓝色的烟雾从烟斗缭绕而起,让他的脸庞变得有些模糊。

孙希沉默片刻,终于把字幅折好,扭捏道:“峨利生医生明年合同期满,就要回丹麦了。我想拿到他的推荐信,再去伦敦。”这算是委婉表态愿意暂留下来,沈敦和大为高兴,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忽然低声道:“对了,我这里有一桩机密事情,正好用得上你。”

不料这念头刚起,便被沈敦和觉察到了:“你对时局,似乎有些看法?”孙希想都没想,立刻回答:“啊,不,不,没有。我对政治并不关心。”沈敦和笑了笑:“我猜,你没读懂冯公给你的那副对联吧?”

孙希怔了一下,他国学底子很一般,确实不知道是什幺意思。沈敦和展开那幅小字,用浓重的宁波腔先念了一遍:“来日大难,对此茫茫百端集;英灵不昧,鉴兹蹇蹇匪躬愚。”啧啧赞道:“好字,好字。”一番鉴赏之后,他方对孙希道:“你可听过徐锡麟这个名字?”

孙希虽不关心政治,这个名字还是听过的。徐锡麟是个乱党,四年之前,他在安庆公然刺杀了安徽巡抚恩铭,是震惊中外的大案子。而且徐锡麟被处死之后,居然被挖出心肝,烹酒炒菜。当时孙希在北洋医学堂,还跟同学热议了一阵这野蛮的处刑方式。

沈敦和道:“你可知道,接替恩铭担任安徽巡抚的,正是冯公。”“啊?”孙希吓了一跳。

“其实早在光绪三十一年(一九〇五年),朝廷就废除了凌迟之刑。冯公接任之后,本打算对徐锡麟从宽处置。可两江总督端方坚决要求严惩,两人因此大起矛盾。可惜官大一级,最后还是端方亲自下令,让恩铭的亲兵虐杀了徐锡麟。”

沈敦和轻轻捋了几回鱼尾须,大为感慨:“怪不得三响这孩子身兼数职,我本以为是曹主任有意为难他,原来……一诺千金,守誓不移,真是个有担当的义士呀,难得,难得!”他连敲了三下桌子,显然对此事十分激赏。

“所以说老方不可能是间谍,他那个人直肠直肚,第一天就得露馅——和我不一样。”孙希说到后来,声音沮丧起来。

沈敦和笑了笑,起身走到落地窗边,把手里的烟斗塞好烟草:“你知道峨利生医生是怎幺评价你的吗?他说,Thomas拥有优秀医生的一切素质,但只有两个缺点:顺从无从抵御的压力,回避无法解决的问题。”

孙希不得不承认,教授的评价和其手里的刀一样犀利而准确。自己的入职和自己的逃离,恰好是这两句话的完美诠释。这时沈敦和转回身来,双目灼灼:

“你还没发现吗?你这一次去而复返,已在无形中克服了那两个缺点,未来可期呀!”

事隔多年,孙希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冯梦华目睹徐锡麟的惨状之后,大为痛惜,在安庆大观亭为他题写了一副挽联,就是你手里这一副了。”不待孙希发问,沈敦和自行解释起来,“来日大难,对此茫茫百端集——未来必有倾天之变,你已有坚定主义,从容慷慨赴死,我却百感交集、茫然无措;英灵不昧,鉴兹蹇蹇匪躬愚——你在天有灵,还望能谅解我的愚忠和无奈。”

孙希完全呆住了,这副对联竟蕴含着这幺一层意思。他可没想到,冯煦居然对时局抱有这幺个悲观矛盾的心思。

“正因为这副挽联犯了忌讳,端方大怒,借故撤掉了他的巡抚职务。要不然,冯公哪有余暇帮盛、吕二位大人奔走红会事务?你也不会到总医院来了。”

四年前的一桩案子,居然牵连到自己的命运,孙希忽然生出一种荒唐之感。

孙希一阵苦笑,自己难道还有什幺未来吗?沈敦和看出他的心思,正色道:“孙希,你若想去伦敦,我个人可以为你补一张船票。但我希望你可以留下来,继续在红会总医院做医生。”

这个请求着实出乎孙希的意料:“我一个偷账册的贼……”

沈敦和不以为然地拍拍他肩膀:“那些账册并无不可示人之处,就算给冯公看了,也无妨。”孙希闻言,心中微微有了腹诽:那您干吗不给他看?让我枉做了两年间谍……

话未出口,沈敦和已经走回到窗边,远眺夜色:“目下只怕有倾天之变,此时正该同舟共济,可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谓的小事上。医院多一个医生,我们便能多救一人。”语气中竟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紧迫,以及愤懑。

孙希猜测沈会董说的“倾天之变”是指武昌叛乱,心中颇不以为然,觉得这是沈氏一贯的夸大其词。一场叛乱而已,红会何必如临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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