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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九一一年十月(三)(第2 / 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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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民军这边忽又有人惊叫:“乖乖隆底冬(不得了),我晓得他!两天前,华商跑马场那场仗,我们队死了一多半人,就是他带头开的枪!”

呼啦一声,这边能站起来的伤兵全站起来了,一人沉声道:“这个满清走狗,欠了这幺多血债,就算能救,也不许救!”清军这边亦是不甘示弱,伤兵们纷纷叫嚷:“一群吃着皇粮反皇上的反贼,还有理了?”

红会要求伤兵入院前必须放下武器,他们无枪可动,便一边互骂着,一边伸手去抓担架的边缘,你拽过来,我拖回去。盐谷大怒,忍不住用日文大吼:“快住手!你们这样会影响到伤者!”

可没人听得懂这些,就算听懂了也听不进去。两边的士兵都气得上了头,彼此推搡,场面一度极为混乱。盐谷伸开双臂,试图去阻挡他们接近担架,可惜双拳难敌四手,就连旁边的宋雅也被挤得东倒西歪,花容失色。

这所临时医院的入门,是一条半拱形的欧式长走廊,两侧皆是花园。设计者的初衷是想让入门宾客先欣赏园林之美,再入厅室叙话。可惜此时的园圃,却被二十个浑身血污的伤兵占据,他们或躺或坐,无不身缠绷带,神情萎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血腥味、硝烟味、石炭酸味和人体汗酸味的臭味。

这些人都是巷战中受伤的两军士兵,来不及得到医官救治,便跑来临时医院求助。其中轻伤员们得到简易处置之后,暂且聚在门口休养。

讽刺的是,革命军本是武昌新军,与北洋的军服装备所差无几。就连伤兵自己,也只能靠脑袋后面有无辫子来区分友军与敌军。所以他们干脆各据一侧园圃,以走廊为楚河汉界,彼此警惕地瞪着对方。

盐谷铁钢和宋雅护送着担架正穿过走廊,忽然一个胳膊吊住的清军小伤兵叫道:“这不是丁棚长吗?”盐谷停下脚步:“咦,你认得他?”那个伤兵走到担架旁,掀开布帘看了一眼,扑通一声跪下哭叫:“真是丁棚长啊!是哪个龟孙把你打得恁惨!日他娘,日他娘哩!”

走廊另外一边被哭声惊动,登时有一个民军伤兵喝道:“你骂谁呢?”那清军小伤兵一抹眼泪:“谁打的丁棚长,俺就骂谁!”民军伤兵大怒:“打死他的,必定是我们的革命同志。你骂同志,就是骂我们!”

原来朝廷得知武昌事变之后,于十月十八日即调遣北洋一、四、五镇三路大军,以陆军大臣荫昌为主帅沿京汉铁路南下,还命海军统制萨镇冰亲率水师进入长江助战。可古怪的是,无论是萨镇冰还是三镇清军,抵达汉口之后均无所作为,战事迟迟不见进展。

这可急坏了朝廷诸位大员,一番庙算之后,只得咬牙请出了闲居老家的袁世凯。袁世凯取代荫昌上任之后,清军幡然一变,从十月二十六日开始发起了极为猛烈的攻击。

到了三十日襄阳丸抵达时,清军已经占领了大半个汉口城区,革命军残部被挤压到了玉带门一带。在错综复杂的汉口街巷里,两军展开了一场惨烈巷战。从四宫殿、花楼街一直烧到了六渡桥、龙王庙,整个城区变成了一个充满变数的炽热旋涡。

烈火无情,枪炮无眼,没有人能把握整体形势,也没人能控制战局走向——对人道救援来说,这样的环境最为棘手。

当地人建议红会救援队先留在租界观望,但领队医生们一致认为,待在租界固然安全,可什幺事也做不了,应坚持原有计划,尽可能深入战地去拯救战伤者。

“他还没死呢!”清军小伤兵不甘示弱。结果对方嗤笑起来:“没死?脑袋挨了一枪子还想活?你是第一天当兵吗?”

小伤兵呆了呆。当兵的都知道,子弹打进脑袋必无幸理。可他沉默片刻,复又争辩道:“若人死了,红会咋会把他抬回来抢救呢?他们肯定有法子!”

“人家只是尽人事而已,你还真当神仙了?”

小伤兵看看担架,突然大哭起来,扑到盐谷跟前扑通跪倒:“大夫,大夫,你给俺个准话,丁棚长还有救吗?”他的口音太重,盐谷根本听不懂,只好勉强用中文解释道:“他是子弹射入顶枕,弹头留在脑袋里面。我们只能尽力而为,实在是有些为难……”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小伤兵也不听他说什幺,只顾咚咚磕头。

最终他们在大智门附近物色了一栋三层洋楼,用作红会落脚之处。唯是这里位于两军巷战的边缘地带,不时有冷枪交错。红会人员只好在楼顶竖起一面巨大的红十字旗,一来宣示此系中立机构,勿来侵扰;二来接受双方伤兵自行前来求助。

孙希担任峨利生的助手,忙着在楼里搭建外科割症室;而方三响等一群年富力强的队员,则分散成两人一组的搜救担架队,深入战场,去把受伤士兵抬回来。这一群年轻人还未从晕船懵懂中清醒过来,便投入火与血的战场之中,他们甚至来不及学会恐惧。

方三响与严之榭气喘吁吁地抵达医院门口,早有一个矮墩墩的方脸医生冲过来接应,身后还跟着宋雅。方三响一看到方脸医生,冷哼一声,把担架轻轻放在地上,不肯与他对视。

此人是日本赤十字社派来支援的医生,叫作盐谷铁钢,之前在日本陆军担任过军医,如今在汉口同仁会医院任职。方三响对日本人都没什幺好脸色,只是碍于人命关天,勉强合作而已。

盐谷做事很是一丝不苟,他接过担架之后,掏出一张伤情单,用生硬的中文说:“请方先生填好单子,方便接下来抢救。”方三响的右手腕刚才扭得很疼,只好用不熟练的左手在单子上写了几笔,绕过盐谷直接扔给宋雅,然后顾自找了一瓶跌打药膏去涂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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