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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重新振作(第2 / 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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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安吉尔·克莱尔来说,苔丝还仅仅是一个来到了他眼前的偶然现象——一个刚刚开始要坚持留在他意识里的温暖人心的玫瑰色幻影。他就这样允许苔丝萦绕在他心头,把自己如此全神贯注于苔丝看作只不过好像是一个哲学家观察一个特别新奇、鲜明和有趣的女性典型。

“你看见过她做什么事情来着?”玛丽安问。

苔丝近来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快乐过,也许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快乐了。首先,这新的环境在身心两方面都很适合于她;一棵幼树原先种下去的时候植根在有毒的土层,现在被移植到了比较深厚的土壤里。其次,她——以及克莱尔也一样——目前还处于介乎喜欢和爱之间的境地,还没有产生深挚的恋情,还没有顾虑,没有被下面这些问题弄得心神不定:“这股新的感情潮流会把我带到哪里去?它对我的前途会有什么影响?它怎样对待我的过去?”

前面已经说过,正是在这种时候苔丝给予克莱尔极其深刻的印象。这时候的苔丝不再是一个挤奶姑娘,而是一个空灵的女性精华——是由全体女性凝聚而成的一个典型形象。克莱尔半开玩笑地叫她阿耳特弥斯<a id="ch26-back" href="#ch26"><sup>〔26〕</sup></a>、得墨忒耳<a id="ch27-back" href="#ch27"><sup>〔27〕</sup></a>,以及其他一些好听的名字;她不喜欢,因为她不理解这些名字的意思。

“不要推!你能跟我一样看得很清楚,”赤褐色头发的也是最年轻的雷蒂说;她说话时并不把视线移往别处。

他们在亮光与黑暗混合在一起的特别环境中一同走向那些母牛躺着的地方;这种特别的环境常常使克莱尔想到耶稣复活的时刻。而抹大拉的女人<a id="ch25-back" href="#ch25"><sup>〔25〕</sup></a>此刻正走在他的身旁却是他一点儿也想不到的。这会儿所有的景物都笼罩在一片不明不暗的雾霭里,但是他的同伴的脸——这是他注视的中心——却在那一片雾霭之上,仿佛还有一层磷光覆盖着。苔丝的容貌苍白、朦胧,使她看上去好像是一个在游荡的幽灵。实际上,苔丝的面孔正被来自东北方向的清冷晨光照射着,不过这情形不明显罢了;克莱尔的脸在苔丝看来也同样如此,只是他自己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你爱上他跟我爱上他一样没有用处,雷蒂·普里德尔,”长着快活的圆脸、年纪最大的玛丽安狡黠地说。“他念着的是别人的脸蛋儿,不是你的!”

在这个乳牛场里,经常是苔丝和克莱尔起身最早——也许并非每一回都是碰巧如此——于是他们便觉得仿佛自己是全世界起得最早的人。苔丝在这儿安顿下来时间还不久,不干撇乳皮的活儿,一起床就到户外去,克莱尔总是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了。空旷的牧场上弥漫着那仿佛产生于幻觉、与雾气相混合的朦胧晨光,使他们两人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仿佛他们就是亚当和夏娃。在这样一个新的一天刚刚开始的朦胧阶段,对于克莱尔来说,苔丝似乎在性格和体形方面都展现出威武和庄严,展示出一种王后般的力量,这可能是因为他知道,在这种异乎寻常的时刻,像苔丝这样具有优美体型的女人是不大会在户外走动,不大会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的;在整个英国几乎都没有。漂亮女人在仲夏的黎明时分一般都还在熟睡呢。苔丝就在他的身边,别人一个也看不见。

有的时候夏雾更弥漫,牧场就像一片白色的海洋,东一处西一处露出雾霭之上的树木好似危险的礁石。鸟儿向上高飞时会穿过雾气来到发出光亮的高处,翱翔在空中晒着太阳,或者落到把牧场分隔成小块的那些现在亮得似玻璃棒的湿栏杆上。苔丝的眼睫毛上也挂着雾气凝成的细小水珠钻石,水珠还挂在她的秀发上,好似小粒珍珠。待到日光变得相当强烈并普照大地的时候,这些露珠就统统蒸发了,苔丝也就失去了她那种奇异、缥缈的美丽;她的牙齿、嘴唇和眼睛在阳光中闪烁,她重新变成只是一个美丽得使人目眩、必须努力奋斗着与世界上别的女人竞争的挤奶姑娘。

幸运的是,就在她离去时,旋转着的搅乳机里牛奶发出的声音起了变化,先前是稀里哗啦,现在非常清楚地是啪嗒啪嗒作响。

这时候他们能看见夏日羊毛似的薄雾均匀地一层层平铺着,显然只有床罩那样薄,东一小片西一小片在牧场上方展开。在布满露水的整个这一片牧草上有母牛卧了一整夜之后留下的痕迹——露水之大海中那些深绿色的干爽牧草之岛,一个个都跟母牛躯体一样大小。从每一个牧草之岛都伸出一条弯弯曲曲的踪迹,这是卧在那儿的牛爬起来闲逛到别处去吃草所留下的;顺着这些踪迹走到尽头他们就找到一条条牛。这些牛认出是他们,便从鼻孔里粗重地呼出气来,在四周大片薄薄的雾霭之中形成它们自己那些小团小团较浓的雾气。随后,他们根据情况的要求,或者把牛赶回场院,或者就当场挤起奶来。

“黄油出来啦!”克里克太太喊道。众人的注意力被她吸引,不再去关心苔丝。

在这种不属于人类的时光里,他们可以来到与水鸟相当接近的地方。大胆的鹭鸶从牧场旁边那个它们经常栖息的树林里飞来,那叫声就像是开门和开窗的声音。已经飞出林子来到了这里的那些,在这一对情侣从它们近旁经过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害怕,继续站立在水中,眼睛对他们望着,一边还不带感情地在水平方向上慢慢地转动它们的脑袋,好似靠发条驱动的玩偶。

雷蒂·普里德尔依然盯着那目标看,另外两个姑娘重又对窗外张望。

黎明和黄昏时候虽然明暗的程度也许是一样的,但是二者那总体上都呈灰色的基本色调却不尽相同。在晨曦中,似乎亮光活跃,黑暗被动;在暮色里,活跃而且在渐渐增强的是黑暗,而亮光是被动的,并且在渐渐减弱。

“他又在那儿了!”面孔苍白、头发又黑又潮、嘴唇曲线分明的伊丝·休特嚷道。

他们不断地见面;这是他们避免不了的。两人每天在那个奇异、庄严的时刻会面,在晨曦中,在紫色或粉红色的黎明;因为,在这儿人们必须早起,必须很早就起身。挤牛奶的活儿要干得很早,在挤奶之前还得将前一天所挤的牛奶撇去乳皮,这个活儿三点刚过就开始了。通常情况下他们每天都要选定一个人来唤醒大伙儿——这第一个人靠闹钟把他叫醒;苔丝是最新来到乳牛场的,人们很快就发现她很可靠,不像别人在闹钟响过之后依然熟睡,于是,首先起床以唤醒同伴的任务便经常落到她的身上。三点钟一过苔丝就起身,离开她的屋子,快步跑到乳牛场主人屋子外面去叫他,接着又上楼来到安吉尔的屋子门口,用大声的耳语把他唤醒,然后再叫醒同屋的伙伴。待到苔丝换好衣服,克莱尔已经下楼,站到了屋外湿润的空气中。其余的挤奶姑娘和克里克本人往往要翻个身多睡一会儿,到十五分钟以后才露面。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伊丝,”雷蒂回答说。“我看见过你亲他的影子呢。”

那位漂亮的受害者不一会儿恢复了外表的平静,但是整个下午她内心一直非常痛苦。傍晚挤奶的活儿干完之后她不想跟大伙儿待在一起,便走出屋去信步闲逛,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对于她的同伴们来说,乳牛场主人所说的只是一个好笑的故事,想到这一点她心中就难受——哦,非常难受。除了她自己,那些伙伴们似乎没有一个体会到这故事的令人伤心之处。毫无疑问,谁也不知道它是多么残酷地触及了她经验里的痛处。夕阳这会儿在她看来是很丑的,好似天空中一大块红肿的伤口。只有一只嗓音粗哑的孤零零芦雀从河边的灌木丛里向她打招呼,那声调悲伤、呆板,就像出自一个已经被她割断了友谊的昔日的朋友。

过一会儿天将变得更亮,苔丝就会现出她女性的面貌;她从赐福于人的女神的面貌变成希望得到福分的人的面貌。

在这些白天很长的六月里,挤奶的姑娘们——说真的,乳牛场里的大多数人——太阳一下山就上床睡觉了,甚至更早一些就上床,因为在乳牛产奶丰沛的时节早晨挤奶之前的活儿很早就开始,而且很繁重。苔丝平常都是和伙伴们一起上楼的,可是今天她却是第一个回到她们共同的寝室;当其他姑娘进入屋子的时候,她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同伴们进来把她吵醒后,她看见她们在已经西沉的太阳那橙黄色的余晖中更换衣服,她们的形体像是染上了色彩。她又迷迷糊糊地睡着,可是伙伴们的说话声再次把她吵醒,于是她静悄悄地把视线投向这些伙伴。

“叫我苔丝吧,”她说,表示出对那些名字不以为然。克莱尔便照办了。

她那三个同室伙伴一个也没有上床。她们都穿着睡衣,光着脚丫,一起站在窗前;西天那最后一抹红色余晖仍暖和着她们的脸和脖子,以及她们四周的墙壁。她们正怀着很大的兴趣注视着花园里的某个人,三张脸紧紧凑在一块儿:一个是快活的圆脸,另一个是有黑头发的苍白面孔,第三个是有赤褐色头发的白净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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