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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重新振作(第5 / 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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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尔·克莱尔下了决心要坚持他自己的原则,任何活儿都要跟着大伙儿一起干;这会儿他时不时抬眼看看。他和苔丝两人挨在一起这一点当然不是偶然的。

“不过,尽管如此,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像你这样一个年轻姑娘也会对生活有这种看法。你是怎么会有这种感觉的?”

“哎,你好啊?”他轻声说。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的老帮工们都想起来,有一块干的牧草地,在过去好几年里也跟这一回一样把黄油糟踏过,而最近曾有几头奶牛被放进这块地里去吃过草;以前乳牛场主人没有辨出这股味道,只以为是黄油中了邪。

克莱尔惊讶地发现这个年轻女子竟会有如此悲哀的想法;她虽然只是一个挤奶姑娘,却具有一种也许会引起她同屋伙伴妒忌的罕见气质。她是在用她的家乡话加上一点读了六年小学所学得的语句来表达一种感受——这种感受几乎可以被称为时代感情,可以被称为现代痛苦。然而克莱尔又想到,所谓先进观念,实际上多半是用最新的方式所下的一些定义——是用“某某学科”和“某某主义”等说法把几百年来人们模模糊糊地得到的种种感受表达得更精确一些,想到这一点他也就不再觉得那么惊讶了。

“我们得把那块牧草地彻底检查一遍,”克里克先生接着又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树木都长着眼睛,它们那目光是好奇爱问的,不是吗?我这是说,树木仿佛长着眼睛。河流总是说,‘为什么你要用你的容貌来打扰我?’还有,你好像可以看见许多个明天排成一列,第一个最大也看得最清楚,其余的因为一个比一个远也就一个比一个小;但是它们个个都非常凶残,仿佛在说,‘我来了!当心我来了!当心我!’……可是,你,先生,你可以弹琴,可以用音乐造出美丽的梦,把所有这些可怕的幻觉统统赶跑!”

每个人都拿起一把旧尖刀,大伙儿一起到那块牧草地去。既然这有害的大蒜平时不容易被发现,那一定非常小,要在眼前这一大片繁茂的牧草间找到它们,似乎简直是不可能的。然而,因为这次搜寻非常重要,他们排成一行,人人动手。乳牛场主人和自愿帮忙的克莱尔先生在这块牧草地的最北端,挨着他们的是苔丝、玛丽安、伊丝·休特和雷蒂,然后是比尔·卢埃尔、乔纳森和已经结婚住在各自农舍里的挤奶女——长着黑色鬈发、眼睛骨碌碌转动的蓓克·尼布斯和头发淡黄色、冬天在浸水草场里受了寒患了肺痨的弗朗西丝。

翌日早晨她们都打着哈欠下楼来;不过撇乳皮和挤牛奶的活儿跟平时一样进行,然后她们进屋吃早饭。进了门她们看见乳牛场主人克里克一边跺脚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他收到一封顾客来信,抱怨说黄油有怪味道。

每过一天,每过一个小时,克莱尔对于苔丝的性格脾气都多了一点了解,苔丝对于他的性格脾气也多了一点了解。苔丝试图过一种自我抑制的生活,对于自己有强大的青春活力,她几乎一点儿也没有感觉。

“哎呀,天哪!这黄油真有怪味道!”乳牛场主人说;他左手拿着一块木片,上面粘着一小块黄油。“没错,不信你自己尝尝!”

就这样,他们两人都没有任何有关对方秘密的线索,两人对于对方的表现都感到迷惑不解,两人都不打算探索对方的历史,而只是等待着能更多地了解对方的性格和心情。

好几个人围拢到他的身旁。克莱尔先生尝了,苔丝尝了,另外几个睡在乳牛场里的挤奶姑娘也尝了,一两个男帮工也尝了,最后,克里克太太从已经准备好早餐的餐桌旁走过来,也尝了尝。这黄油毫无疑问的确有一种怪味道。

苔丝认为克莱尔这句话的意思是问她对各种事物的观感如何,腼腆地回答说:

他们眼睛盯着地上,慢慢移动着查完牧草地上窄窄的一条之后,往南边移动一点儿重又走回来,然后用同样方式继续搜寻;这样,检查完毕之后,将不会有任何一寸土地能逃过他们的眼光。这是一件非常单调乏味的事情,整块牧草地里所能搜寻到的大蒜的苗不会超过五六根,然而大蒜的味儿特别强烈,也许只要有一头牛咬了一口,就足以把乳牛场一天生产的牛奶全部败坏掉。

“来吧,苔丝,把你心里想的告诉我。”

这一群人彼此之间在性格和心情上有着很大的差别,不过这会儿他们一律弯着腰,形成有趣的一排——动作是机械的、悄没声儿;要是有个陌生人从旁边的小路经过,很有理由把他们当作一群“何冀”。在他们这样低低地弯着腰一边搜寻大蒜的苗一边慢慢地朝前走的时候,一道柔和的黄色光线从毛茛属植物映射到他们背光的脸上,使它们显得好似月光下精灵的面孔,尽管此刻照射在他们背上的是正午最强烈的阳光。

苔丝默不作声,心里迟疑不决。

的确,克莱尔目前脱离了他的阶级。但是苔丝知道,就像彼得大帝在造船厂<a id="ch18-back" href="#ch18"><sup>〔18〕</sup></a>,克莱尔这么做只是因为想学会眼下他还不懂的东西。他现在挤牛奶,并不是非干不可,他这么做是因为他正在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富裕的、成功的乳牛场主人、庄园主、农业家和畜牧家。他要做美国或澳洲的亚伯拉罕<a id="ch19-back" href="#ch19"><sup>〔19〕</sup></a>,以君主的威风统辖他的羊群和牛群——他那些有斑点的和有环纹的牲畜,以及他的男仆和女仆。然而,有的时候苔丝确实觉得无法理解,一个毫无疑问喜欢看书、爱好音乐、很有思想的年轻人竟然会执意要做一个农民,而不是像他父亲和哥哥一样去当牧师。

乳牛场主人努力辨别这究意是怎样一种怪味道,想要弄明白它是由哪一种可恶的牧草所造成;他想得出了神,随后忽然叫道:

在苔丝这一方面,她所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一个出身于牧师家庭、受过良好教育、物质上很富足的人会把活在世上看成是一种不幸。她自己这么一个人生旅途上的不幸过客产生这种想法是完全有理由的;可是,这么一位值得钦佩、气质不凡的人怎么也会掉进“屈辱之谷”<a id="ch15-back" href="#ch15"><sup>〔15〕</sup></a>的呢?这么一个人居然也会像她自己在两三年前那样,产生了跟乌斯地的人<a id="ch16-back" href="#ch16"><sup>〔16〕</sup></a>一样的想法——“我宁肯噎死,宁肯死亡,胜似留我这一身的骨头。我厌弃性命,不愿永活。<a id="ch17-back" href="#ch17"><sup>〔17〕</sup></a>”

“是大蒜!我还以为那块牧草地里一棵大蒜都不剩了呢!”

不过,苔丝年纪轻轻就已经有如此感受,这一点还是让他感到奇怪。不止使人奇怪,这种情形还使人感动,引人关注,令人怜悯。克莱尔猜不到其中的原因,他也就不会有所启发而想到,人生的经验贵在力度的大小而不在于时间的持续。苔丝短暂的肉体上的痛苦使她得到精神上的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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