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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闻”钟情(第1 / 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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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内部凡高:1887年

“我想明天我该说点什么。”他拍打着信封说,然后把一页黄色的纸推过桌面,“你先看看明天的节目表吧,让我把这写完。”他继续涂抹,我研究起那张纸来。

任何一个你能想象到的、在类似这样的重要活动中应该有的东西一样不缺:开幕酒会、游行乐队、干酪品尝会、苹果酒品尝会、卡瓦多斯酒品尝会、烧烤、游乐场、盛大的星期六舞会。但这儿还有两项我压根儿没想过的活动。就在那个下午,有一个竞标活动,争夺的对象是四十头临产的母牛。另一个是第二天下午的吃干酪比赛,在严格的利瓦罗规则下,看谁能在一段特定的时间里消耗掉最多的干酪,夺得大胃王的称号。

大笔一挥,萨德勒完成了他的准备工作。“看这儿。我的那项活动安排在怀孕的母牛之后,”他说,“仪式结束后,我们要干点活。签名售书。”

“我们?”

“当然。我们就坐在街边,他们会摆出一张桌子来,放好苹果酒和葡萄酒。都安排好了。你会喜欢的。”

想要捕获男人的心,先要征服他的胃。这个说法其实有失偏颇。男人的鼻子一样容易被人利用。我的朋友萨德勒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和我一样,他也是选择居住在法国的英国人;和我一样,他是个作家;和我一样,他对任何法国的东西,特别是杯中酒、盘中餐,有着莫名的热衷。

我们的故事始于小城迪耶普。从英国出发,跨越英吉利海峡的渡船刚靠上码头,一个身材颀长、目光执着的男子便匆匆从踏板上跳了下来。这就是萨德勒,回到了第二故乡的他,心情愉快,想要庆祝一番。但怎么庆祝呢,用什么来庆祝呢?走在迪耶普的街道上,他的胃轻轻地蠕动着,目光被一家小食品店橱窗里陈列着的干酪吸引住了—那景象简直像是一大群露出肌肤的少女。胃的蠕动声越来越响。面对着如此地道的法国美味,想要品尝的欲望让萨德勒无法招架,只有屈服。

说起法国干酪的种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这么多日子也不及它多—各种质地,从松脆到接近于液体状的;各种风味,从浓烈刺鼻到微淡的奶香;各种来源,从牛奶到山羊奶和母绵羊奶;各种配料,从用辣椒腌到用橄榄油浸,还要放在灯芯草上等它上年头。从上百种干酪中选一样出来品尝,对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对萨德勒不是这样的,至少就这次而言。一走进店门,他的鼻子就开始在弥漫于干酪陈列架周围的无形却芳香的迷雾中探寻。低着头,半眯着眼,鼻翼轻轻扇动着,他感到自己好像是被命运之手牵着,来到了一股独特而馥郁的芬芳面前。那是一个有着铁锈般的橘红色、用五根莎草扎起来的圆柱状的、利瓦罗产的干酪:它的爱慕者们将其称为上校(因为捆绑着它的五根草像是五道军阶)。据说这是世界上味道最冲最强烈的干酪。

萨德勒陷入了爱河。他买下了这块干酪,带着它去吃午饭,然后把它放在车里,开车带回巴黎。随着每公里的路在车轮后消逝,“上校”发出了更加强烈的味道。但对萨德勒的鼻子而言,那简直就是美妙的音乐,甚至引发了稍后我就要提及的一桩故事。

去年,萨德勒把这段和干酪的往事写进了一本回忆录,讲述了他作为一个英国人在巴黎的生活。书出版没多久,他接到了一个来自利瓦罗的电话。一位在当地干酪业颇有地位的先生读到了这本书,高兴地发现有这么一个人,对利瓦罗人骄傲和快乐的源泉同样有着毫无保留的热爱和支持。因为这本书是用法文写成的,还上了法国畅销书排行榜,所以小镇自然因此书而在全国出了一把风头。这对利瓦罗来说,可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因此,萨德勒先生的大恩大德应该得到正式的认可。他应该得到最高荣誉才行。亲爱的萨德勒先生愿意赏光一年一度的利瓦罗干酪节吗?他愿意成为一位被特别选出的干酪骑士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来了一个活动组织者。他到底是来确定萨德勒是否为光荣时刻做好了准备,还是来阻止萨德勒再开一瓶葡萄酒的,我不能确定。反正未来的干酪骑士就这样被他带走了。而我决定去向那些光荣妈妈们表示一下敬意:在下午的重头戏开演前,先悄悄溜进去看看。

我喜欢牛。它们有一种特别安宁的品格,很少有心急慌忙的时刻。从远处看,它们散发着安详的气质,慢慢地移动,摇晃着尾巴,平静得像牧歌般祥和。走近一点,你能清楚地看到它们的眼睫毛,正在反刍的嘴有规律地做着椭圆状的轨迹运动,从蹄子到胸脯布满了斑斑点点的泥块。而这些牛大概是直接从美容院里出来的。它们排成了笔直的一条线,皮毛刷洗梳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黑一块白一块的外套亮闪闪的,蹄子泛着黑光,眼睛明亮。怀孕让它们精神焕发。

除了把写有竞标价格的纸塞进信封时发出的细小摩擦声外,整个拍卖过程非常安静。母牛很安静。观看的人们也很安静。利瓦罗看来要度过一个令人昏昏欲睡的下午了。但宁静被麦克风的嗡鸣声打破了,接着传来了对着麦克风清嗓子的声音。我随着声音走到了牧神广场,就是在这里,萨德勒将得到永垂不朽的荣誉。路上有一队干酪骑士会的会员。他们在人群中挤出一条道来往前赶,我几乎被他们撞倒。他们披着斗篷,戴着棕色的丝绒帽,胸前的徽章在阳光下发出了耀眼的光芒。这些人一一顺着梯子走上一个搭出来的舞台,站在利瓦罗的女镇长和那个孤独的英国人的两旁。

萨德勒看起来可一点也不紧张。他沉着地踱着步,和邻近的人打着招呼,还不时地向观众招手。此人已经准备好要成为一个明星了,并且享受着这个过程中的每一分钟。

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向前走了一步,拿过话筒,掏出讲稿,准备把这位新的骑士介绍给世界。按照传统,这段介绍,像维泰勒的青蛙节一样,应该同时包含着夸奖和不恭的玩笑。我所知道的萨德勒足以让这段讲话一直持续到傍晚。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却逃过了此劫,讲话只稍稍触及了他的一些小缺点,都是那些小得连当地的报纸都不会感兴趣的小缺点,然后就是正式的加冕仪式了。

他怎么可能拒绝呢?对我们几个臭味相投的朋友来说,最大的好事莫过于有机会吃了。他立即答应下来,然后打电话向我宣布这一消息。

“那可是著名的干酪之乡,”他说,“我就要得到一枚奖章了。小镇的庆祝活动将持续一整个周末。街上将到处是酒和利瓦罗干酪。准备好你的行李。我需要你在那儿给我提衣服。”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在那个炎热的八月的星期六午后,驾车驶在诺曼底乡间,路两旁是一幢幢木结构的小屋和一望无尽的果园。法国这一地区有绿油油的田野、成群的母牛和成排的苹果树,盛产奶油和卡瓦多斯酒。这儿就是征服者威廉所处的时代,入侵英国的英雄们的故乡。(尽管威廉公爵有着强烈的侵略欲,生活中他却是个慷慨体贴的父亲。他死于一〇八七年,并将诺曼底留给了大儿子罗伯特。另外一个儿子威廉姆·鲁弗斯则得到了英国。那时候还没有遗产税,他的孩子们可真够幸运的。)

现在,入侵颠倒了方向,来自英国的势力正渗入诺曼底农庄,给他们带来了英国橘子酱和获得文明不可或缺的工具—英国报纸。我走在利瓦罗繁忙的大街上时,听到一个人正用英语—大声、倔强的英语—抱怨刚在书报亭买的一份昨天的《泰晤士报》的价钱。不知怎么的,我觉得很难想象一个住在英国乡间的法国人会有机会抱怨法国《世界报》的价钱。他根本就不可能在英国的小乡镇看到《世界报》。英国人还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我的旧老板杰金斯阴魂未散。

萨德勒和我约好了在大街尽头的一家旅店见面。我知道他的脾气,到了旅店后便会直奔大堂边的餐厅而去。他果然在那里,坐在桌边,一边喝着酒,一边在一个信封背后涂抹着,原来他正为明天的伟大时刻做准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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