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 / 3页)
<a href="#noteref_4">[4]</a>十八世纪的法国民歌,歌名即第一句歌词《Au clair de la lune》(月亮光辉洒落),词曲作者不详。歌词中多处被认为有双关义,如“蜡烛已经熄灭”“寻找火光”“打开大门”“上帝多慈悲”等均是。因其曲调简单,常常被用作乐器初学者的入门曲目。此处原文为法文,以斜体表示,下文同。
她感觉和他很不对路。他的话语里隐含着什么,似乎要击退了她,在他尖刻怨恨的胡言乱语面前,她收起了对戴弗夫妇的喜爱。她很庆幸,一会儿吃饭时他不和自己坐在一起。可直到跟着大家向花园里的餐桌走去时,她的脑子里还盘桓着他的话——“特别是她”。
有一会儿,她就走在迪克·戴弗旁边。在他耀眼、纯粹的光芒之下,任何东西都会消融在他了知一切的保证里。过去的一年是难忘的,这一年里,她赚了些钱,有了些名气,结交了些绅士名流,那些人表现得与巴黎城里靠拿医院抚恤金的医生遗孀和女儿们别无二致,只不过更有权势,社交圈子更大。萝丝玛丽是个浪漫的姑娘,可在这一点上,她的工作却并不能提供多少令人满意的机会。母亲对萝丝玛丽的事业有所规划,绝不会接受那种随处可见的一次性冒牌货,的确,萝丝玛丽已经超越了这些——她在电影里很投入,可完全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因此,当看到母亲脸上浮现出对迪克·戴弗的赞许时,这就说明他是“真货”,也就是说,她得到了许可,可以尽力争取了。
“我一直在注意你,”他说,她明白他的意思,“我们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爱上你了。”她轻声说。他假装没听懂,就像这句话只是纯粹的客套恭维似的。
“新朋友,”他说,仿佛这一点非常重要,“往往比老朋友相处起来更加愉快。”
“什么战争?随便什么战争。我最近没看报纸,不过我猜是有战争的——总是有的。”
“你不在乎为什么战斗吗?”
“完全不在乎——只要待遇好就行。只要日子变成一潭死水,我就来看看戴弗夫妇,因为我知道,这样过不了几个星期,我就会想去打仗了。”
萝丝玛丽怔住了。
“你是喜欢戴弗夫妇的。”她提醒他。
随着这句她听不大明白的话落地,萝丝玛丽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桌旁,灯光缓缓透过昏暗的夜雾,照亮了餐桌。眼看着迪克将母亲安排在他自己的右手边落座,欢喜在萝丝玛丽胸中鼓荡。至于她,两旁分别是路易斯·坎皮恩和布雷迪。
她激动得几乎无法自抑,转过头打算向布雷迪倾吐一番,可刚刚提起迪克的名字,他的眼神就冷了下来,让她明白,他拒绝扮演父亲的角色。待到他想要独占她的心神时,就轮到她表现出同样的冷静了。于是他们聊了聊电影圈的事,或者,确切地说,是她听着他说,她一直礼貌地看着他的脸,只是心思明显早已飘远,她觉得他一定看出来了。她断断续续听到了些他的话,又在下意识里将它们拼补完整,就像半途才听到单调钟声的人,脑海中自然会响起最初错失的那几响。
<a href="#noteref_1">[1]</a>意大利古城。
<a href="#noteref_2">[2]</a>文中多处出现有关传道者、神职人员的暗示,包括“十字褡”“神圣”及迪克在沙滩上的祝圣祈祷等。菲茨杰拉德在1932年谈及本书的“整体规划”时曾说过,迪克·戴弗是“天生的理想主义者,被摧毁的传道士”。
<a href="#noteref_3">[3]</a>狄安娜是罗马神话中的狩猎女神、林地与贞操的守护者,她憎恶婚姻,得到了父亲主神朱庇特的许可,可以永远独身生活,并且负责掌管女性分娩的痛苦。她曾将无意间闯入她私人林地的猎手亚克托安变作牡鹿,使其最后被自己的猎狗撕成了碎片。文中的狄安娜别墅多半出自尼科尔的设计,既指代私人花园,又喻指尼科尔的欲望。
“当然——特别是她——可他们会让我想要去打仗。”
她琢磨了会儿,可完全摸不着头绪。戴弗夫妇只会让她想永远留在他们身边。
“你是半个美国人。”她说,仿佛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了。
“我还是半个法国人呢,还是在英国上的学。从十八岁到现在,我已经穿过十八个国家的制服了。但愿我没给你留下不喜欢戴弗夫妇的印象——我喜欢他们,特别是尼科尔。”
“谁能不呢?”她干巴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