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1 / 2页)
“你去?”玛丽不确定地说,“也许能行吧。”
这时,迪克来到萝丝玛丽跟前。
“尼科尔和我要回去了,我们想着,或许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
黎明前的天光下,她的脸色因疲惫而苍白。白日里红润的脸颊上印上了两团灰暗的影子。
“我还不行,”她说,“我答应了玛丽·诺斯,要和他们一起——否则亚伯绝不会回去睡觉。也许你能做点儿什么。”
虽说戴弗夫妇打心底里不在意潮流风尚,可他们实在是天生敏锐,从来不会跟不上当季的韵律与节拍——迪克的聚会向来热闹非凡,而在热闹的间隙里还能有机会呼吸夜晚的新鲜空气,就更是弥足珍贵。
那晚的聚会更像是一场胡闹的喜剧。先是十二个人,然后变成了十六个,四人一组坐上车,满巴黎飞驰探险。事事都早已安排周全。仿佛魔术一般,人们加入他们,陪伴他们,每一个都是行家里手,人人都堪当导游,一程过后便退场,再有新的人接手。就这样,仿佛每个人都为了他们而养精蓄锐了整整一天。无论好莱坞的聚会如何辉煌盛大,这一场却是如此不同,不由得萝丝玛丽不欢喜感激。桩桩件件之中,甚至还有一辆波斯国王的座驾。迪克是从哪里弄来的这辆车,花了怎样的代价去打点,这些全都无关紧要了。萝丝玛丽接受它,权当作又一段不可思议的奇妙经历。过去两年里,她的生活充满了这样的经历。这辆车在美国制造,装配了度身定制的底盘。轮子是银的,散热片也一样。车内镶嵌着不计其数的闪钻,只等下个礼拜车一运到德黑兰,就会有王室珠宝师换上真正的宝石。后座只有一个真正的座位,因为国王必须独尊,他们便坐在铺了貂皮的地板上,轮流体验宝座。
但迪克总是在的。萝丝玛丽可以对着母亲的照片发誓——这照片她总是随身携带——在她的生命中,从来,从来没有什么人那么好,没有人像那一晚的迪克那样完美。她将他与两名英国人比较,亚伯小心翼翼地称他们作“亨吉斯特少校和霍萨先生<sup><a id="noteref_1" href="#footnote_1">[1]</a></sup>”;与一名斯堪的纳维亚的王位继承人比较,他刚刚从俄国回来;与亚伯比较,他胆大包天却又诙谐幽默;与柯里斯·克雷比,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加入进来的,一直跟在他们左右。结论是,统统没有可比性。这一切安排背后的热诚与无私掳获了她。这么多不同的人与事,全都看似寸步难行,就像步兵营依赖给养般依赖照顾,他却能够调度周全,不费吹灰之力,甚至还有余力让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他的关心。
——在日后的回忆中,她最幸福的时刻全都在这里了。第一次,是她和迪克跳舞时,她感觉得到,自己的美丽在他高大强健的身形映衬下熠熠生辉,他们好似飘上了半空,盘旋着,恰如欢乐美梦中的人儿一般,他带着她满场翩飞,那样巧妙地告诉大家,她就是一束盛放的鲜花,就是一匹华美的布料,此刻正在五十只眼睛的注视下绽放光华。有一刻,他们压根儿没有跳舞,只是相互依偎。清晨时他们也曾独处,她汗涔涔的青春粉躯扑进他的怀中,揉皱了疲累的衣衫,他们紧紧相拥,身后是众人的帽子和外套……
她笑得最开怀的时刻还在那之后。当时,他们中的六个人,最棒的六个,那一晚最最高贵的坚守者,站在丽兹酒店昏暗的大堂里,告诉夜班看门人说,潘兴将军<sup><a id="noteref_2" href="#footnote_2">[2]</a></sup>就在外面,将军想要鱼子酱和香槟。“他不容许任何拖延。每个人、每杆枪都要听从他的指挥。”手忙脚乱的侍应生立刻从不知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大堂里支起一张桌子。亚伯假装成潘兴将军走进大门,他们起立迎接,低声胡乱哼唱着记忆中支离破碎的战歌。侍应们发现受了骗,扔下他们不再理会。遭到冷遇的他们则为侍应准备了一个陷阱——用大堂里所有的家具搭了一个巨大的、异想天开的装置,就像某种哥德堡<sup><a id="noteref_3" href="#footnote_3">[3]</a></sup>漫画里的奇异装置。亚伯看着它,怀疑地摇了摇头。
“也许去偷一把乐锯更好,还有——”
“差不多了,”玛丽打断他,“当亚伯开始说这个话题,就是该回家的时候了。”
她担忧地告诉萝丝玛丽:
“我必须带亚伯回家了。他的港口联运火车十一点开。这太重要了——我有感觉,一切的未来都建立在他能赶上车的基础上,可只要一提起这个他就跟我唱反调。”
“我去试试,劝劝他。”萝丝玛丽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