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1 / 3页)
他从一个破旧的钱包里翻出张简报,递给这个已经成了他的流浪汉同伴的人,报上是一幅漫画,画的是美国人从载着黄金的大船上如潮水般涌下踏板。
“二十万人,只一个夏天就花掉了一千万。”
“路过。”
“你住哪个酒店?”
迪克暗自发笑——这些家伙打算今天夜里去洗劫他的房间了。一不小心,他的心思竟被看出来了。
“像你这样块头的人不该怕我,兄弟。附近是有不少流浪汉专门瞄着美国游客,不过你不需要害怕我。”
迪克开始烦了,于是停下脚步:“我只是在奇怪,你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
在附近晃悠了三刻钟之后,他突然被卷入了与人的接触中。这正是那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每当他不想见人时就会这样。有时他太过紧张于保护已经暴露出的自我意识,乃至常常忘记了自己本来的目的。就像一名没能充分演绎角色的演员,反倒引得观众伸长了脖子,动了情,进而被激发出某种弥合的能力,自行将他留下的空白填满。换言之,我们往往也很少对真正需要且渴求怜悯者施以同情,而是保留着它,耐心等待能够让我们以不同方式来实践怜悯之抽象功能的对象出现。
所以,迪克自己大概也想到过接下来发生的事。当他在圣安吉斯街上踱来踱去时,一个狭脸美国人凑近前来搭讪,那人三十来岁,给人一种满身伤疤的感觉,脸上挂着一抹浅淡却险恶的笑。迪克掏出火柴递给他,心中已经把他归为年轻时早就熟知的那类人——他们总是游荡在烟草店里,一只胳膊肘支在柜台上,天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打量进进出出的人。他必定熟悉车库之类的地方,在里面有些不明不白的活计,也熟悉理发店和剧院大厅……总之,迪克认定了,他就是来自类似那样的地方。有时,这样一张面孔会突然出现在泰德<sup><a id="noteref_1" href="#footnote_1">[1]</a></sup>那些相对野蛮的漫画里——少年时,迪克就常常将不安的一瞥投向他们所身处的那片幽暗的灰色地带。
“你喜欢巴黎吗,兄弟?”
没指望他回答,那男人自顾拼命跟上迪克的步子。“你是哪儿人?”他兴致勃勃地问。
“水牛城。”
“我在巴黎这儿有工作。”
“是哪一行?”
“卖报纸。”
他凶恶的模样对上这渺小的职业,反差实在可笑。可男人还在补充说明:
“别担心,我去年赚了不少钱——六法郎一份的《阳光时报》我卖十或二十法郎。”
“我是圣安东尼的,不过打仗那会儿就到这里了。”
“你是在部队里的?”
“我得说,待过。八十四师——听过这个番号吗?”
男人稍稍超前一点,用几乎称得上是恐吓的眼神紧盯着他。
“要在巴黎待一阵子吗,兄弟?还是就路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