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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 / 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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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href="#noteref_6">[6]</a>在古希腊神话中,阿喀琉斯是海洋女神忒提斯和凡人佩琉斯的儿子,为了让儿子长大后刀枪不入,忒提斯倒提着新生的阿喀琉斯浸入冥河,孰料阿喀琉斯的脚后跟因被母亲的手握着而没能浸到冥河水,从而成为他身上唯一的致命弱点。这里用蜈蚣的多足来形容当时的迪克有很多弱点。

<a href="#noteref_7">[7]</a>法国东北部市镇。

<a href="#noteref_8">[8]</a>位于美国伊利诺伊州。当初,在部队服役十一年后,格兰特因酗酒问题被要求退役,此后他在家族一家位于加来纳的家族制革和皮具店里工作,直至1861年南北战争爆发才再度被部队召回,最后成为功勋卓著的“格兰特将军”(见第一部十三章注3)。

有时情绪上来,他也会拿着自己的推理发牢骚:投票那天彼得·利文斯敦自己硬要坐在衣帽间里,所有人都该死地满世界找过他了,我又能怎么办?我被选上了,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打败以利户<sup><a id="noteref_4" href="#footnote_4">[4]</a></sup>,我认识的人这么少。他很好,他才是对的,坐在衣帽间里的人应该是我。说不定我会的,可谁能想得到我竟然有机会中选呢。不过那几周里默瑟一直往我房间跑。我猜我是知道我有机会的,好吧,好吧。可我又没有当着众人灌下整桶的啤酒再惹出什么乱子,要是那样的话,倒也算是有个来由了。

在学校时,课后他常常和一个年轻的罗马尼亚学者讨论这个问题,后者总是宽慰他:“没有证据证明歌德曾经引发过任何现代意义上的‘冲突’,像荣格<sup><a id="noteref_5" href="#footnote_5">[5]</a></sup>这样的人也没有。你不是空想的哲学家,你是个科学家。记忆力、胆魄、个性——特别是出色的判断力,这些才是你该烦恼的。要对自己有正确的判断。我从前认识一个人,他花了两年时间去研究犰狳的脑子,想着他早晚会比其他人都更加了解犰狳的脑子。我一直不认同,因为这并没有真正扩展人类的见识。这太一厢情愿了。果然,等到他投稿时,医学期刊退了他的研究论文,原因却是他们刚刚接受了另一个人的同题论文。”

迪克刚到苏黎世的时候,身上的阿喀琉斯之踵<sup><a id="noteref_6" href="#footnote_6">[6]</a></sup>虽然不够分给蜈蚣,却也着实不少:他幻想永恒的力量与健康,幻想人性本善;他对国家,对边境野地上母亲们的谎言抱有幻想,她们总是不得不轻轻哼唱着哄骗孩子的歌谣,说木屋门外没有狼。拿到学位之后,他接到命令,要去加入一个刚在奥布河畔巴尔<sup><a id="noteref_7" href="#footnote_7">[7]</a></sup>新建的神经病学医疗机构。

在法国的那段时间,最令他不满意的是,自己从事的多半是些行政工作,而非真刀真枪的医疗实践。还好,他也因此得到了完成那部小论文著作的时间,甚至还有余力为下一部著作搜集些资料,总算聊可安慰。一九一九年春天,他辞去职务,回到了苏黎世。

以上所述只是人物传记中应有的环节,并不能让人充分认识到,英雄已准备好回应莫测命运的召唤,如同当年在加来纳<sup><a id="noteref_8" href="#footnote_8">[8]</a></sup>的杂货铺里悠闲度日的格兰特一样。更有甚者,它还会叫人迷惑,就如同人们在无意间看到了某位熟人少年时代的照片,面对眼前那个热烈、精瘦、目光炯炯的陌生人,总难免目瞪口呆。最好还是先让大家安心吧——迪克·戴弗的时代从这里开始了。

一九一七年春天,理查德·戴弗医生第一次来到苏黎世,那时他二十六岁,对男人来说,这是个好年纪,正是单身生活的好时光。哪怕在战争年代,对迪克来说这也是个好时光,他的才干已备受肯定,前途大有可为,决不能上战场去挨枪子儿。多年后再回头看,才觉得,即便安然待在那样的庇护所里,他也没能轻易避开战火,只是他从来没有认真想清楚过这一点。若是在一九一七年,他必定会为这个念头而发笑,争辩说,战争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当时地方健康委员会给他的指令是,在苏黎世完成学业,照计划拿到学位。

瑞士宛若孤岛,一面是戈里齐亚附近雷鸣般的水浪拍击,一面有索姆河和埃纳河<sup><a id="noteref_1" href="#footnote_1">[1]</a></sup>上急流的冲刷。各州内有趣的陌生人一度看起来比求医养病的人更多,至于他们的具体来路,就只能猜测了——那些在伯尔尼或日内瓦的小咖啡馆里窃窃私语的人,或许是钻石商人,或许是旅行推销员。然而,谁也不会看不到那些载满了瞎眼、缺腿的伤员或垂死之躯的长长列车,它们在明丽的康士坦茨湖与纳沙泰尔湖间往来穿梭。啤酒店和橱窗里张贴着鲜艳的海报,画着一九一四年瑞士人保卫边境的情形:青年与老人据守山间,群情激昂,勇猛无畏,怒视着画面外那聚集在山脚下的法国人和德国人。这是为了鼓舞瑞士人,告诉他们,昔日的荣光如今仍在。直到败讯一再传来,海报终于失去了神采,当美国也糊里糊涂地加入战争时,最吃惊的大概就是它的姊妹国了。

在那之前,戴弗医生已经看出战争近在眼前。一九一四年,他还是一名来自康涅狄格州的研究生,拿着牛津大学的罗兹奖学金。之后,他返回国内,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完成最后一个学年的学业并拿到了他的学位。一九一六年,怀着弗洛伊德大师<sup><a id="noteref_2" href="#footnote_2">[2]</a></sup>随时可能死在空袭炸弹下的紧迫感,他设法去了维也纳。即便那时的维也纳早已被死亡折磨得苍老憔悴,可迪克还是想办法弄到了足够的煤和汽油,窝在他位于德门斯蒂夫街的屋子里完成了好些小论文,后来他构思了一部新书,用它们作为基本框架,所有内容推倒重写,那本著作于一九二〇年在苏黎世出版。

我们大多数人在生活中都拥有一段意气风发的辉煌时期,迪克·戴弗也不例外。只有一桩事情他浑然不知,他不知道自己魅力十足,不知道他所给予、所激发的情感对于身康体健的人来说是多么不同寻常。在纽黑文的最后一年里,有人称他为“幸运的迪克”——这个名字一直留在了他的脑海中。

“幸运的迪克,你这大笨蛋,”他会一边绕着屋子里最后的火焰转圈,一边自言自语,“你走运了,我的伙计。在你之前,还没有人发现过它的存在。”

<a href="#noteref_1">[1]</a>戈里齐亚,意大利省份。索姆河和埃纳河均流经法国北部。下面的伯尔尼是瑞士首都,日内瓦是瑞士西南部城市。

<a href="#noteref_2">[2]</a>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 1856—1939),奥地利精神病学家,精神分析学派的创始人。

<a href="#noteref_3">[3]</a>《玫瑰与指环》是英国作家威廉·梅克比斯·萨克雷(William Makepeace Thackeray, 1811—1863)的儿童文学作品。故事中,黑杖仙女参加了帕弗拉哥尼亚国王子吉格略和鞑靼国公主露珊尔白的洗礼,给予两个孩子的祝福是些许不幸。后来王子与公主分别失去父母流落他乡,经历种种坎坷后成长为聪明、博学、善良的人,最终相爱并夺回了王位。萨克雷的另一部代表作为《名利场》。

<a href="#noteref_4">[4]</a>以利户为希伯来圣经中的人物,在《圣经·约伯记》中,约伯曾因困苦的境遇而抱怨上帝待其不仁,以利户一一加以驳斥并给予劝导、指点。

<a href="#noteref_5">[5]</a>歌德(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 1749—1832),德国大文学家、思想家,代表作包括《浮士德》《少年维特的烦恼》等。荣格(Carl Jung, 1875—1961),瑞士精神病学家,分析心理学派的创始人,弗洛伊德的学生,后因观点不同而与其分道扬镳。

一九一七年初,煤炭越来越难找,迪克烧掉了将近一百本教材,都是从前存下来的。只不过,每将一本书投入炉火,他都会在心里自信地微笑,书中的内容他已彻底消化,从现在开始,至少五年以后都能一一复述,只要它们值得被复述。无论在怎样古怪的时刻,只要情势需要,这一幕便会出现,他身披地毯,心怀学者的安恬宁静,这种宁静最是接近天堂的安宁。只是,就像我们很快会被告知的,即便这样的安宁,也将要完结了。

在它短暂的驻留期间,他庆幸自己拥有一副曾经在纽黑文吊吊环、如今在多瑙河里游冬泳的体魄。他和大使馆的二等秘书埃尔金斯合租一套公寓,公寓里还有两名游客,都是漂亮姑娘——仅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使馆也没什么大不了。与爱德·埃尔金斯的接触让他第一次对自己头脑运转的能力产生了怀疑。他感觉不到它们与埃尔金斯的脑子有多大不同,可埃尔金斯,他能当着你的面报出三十年来纽黑文所有橄榄球四分卫的名字。

“——哦,幸运的迪克不可能跻身聪明人的行列。他一定不是完整的造物,说不定还遇到过什么小灾难。如果生活不是这样厚待他,那即便是生一场病、心碎一次或是背上自卑情结也于事无补,虽说通过对破损处修修补补来尝试改进原本的结构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他对自己的推理嗤之以鼻,称之为“似是而非”和“美国式的”——在他眼中,一切不理智的生编硬造都是美国式的。虽说他也知道,他的完整无缺本身所要求的代价就是不完整。

“我能够给予你们的最好的祝福,”黑杖仙女在萨克雷的《玫瑰与指环》<sup><a id="noteref_3" href="#footnote_3">[3]</a></sup>中如是说,“就是一点点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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