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 / 4页)
诚挚的贝丝·埃文·沃伦
迪克很恼火:沃伦小姐明明知道他是骑自行车来的。可她偏偏又在便条里这般措辞,叫人几乎无法拒绝。把我们扔在一块儿!甜蜜的亲情,沃伦家的钱财!
他错了。贝比·沃伦并没有这个意思。她用世人的通俗眼光检视过他,也用亲英人士的扭曲尺度衡量过他,结论是,他乏善可陈——除了英俊潇洒的外貌,这一点她也发现了。可在她看来,他过分“聪明”了。她把他归为卑鄙势利的家伙,她在伦敦见过这种人——太过卖弄,不会是什么好材料。贝比看不出要怎样才能把他打造成她心目中的贵族。
何况他还不好相处——这是她亲身体验过的,他丢下谈话不理,就像许多人那样,突然古怪地发起呆来,足足有六次之多。她不喜欢尼科尔小孩子一般的任性举止,到了现在,显然已经习惯性地将她视为“不可救药者”了。总而言之,戴弗医生不是那种她能够在家里朝夕相对的医务人士。
她只不过想顺手用用他罢了,别无他意。
……所以戴弗医生要娶一个精神病人?这是怎么回事?从哪里开始的?
“你换过衣服就不回来了吗?”贝比·沃伦细细将他审视了一番,然后问到。
“除了短裤,我没衣服可换。”
他披着一件借来的雨衣,艰难地朝他的酒店走去,努力将嘲弄的大笑压在了喉咙里。
“‘大’机会——噢,是的。我的天哪!——他们决定买一个医生?很好,他们最好能留得住他们在芝加哥找到的人,随便是谁。”迪克不喜欢这样尖刻的自己,于是将思绪转到了尼科尔身上。他记得她双唇的滋味,如此年轻,绝没有任何东西能比得上;记得雨水挂在她细瓷一般光洁细腻的面颊上,好似为他落下的泪珠……三点左右时,暴风雨停了,他在寂静中惊醒,走到窗前。她的美翻过起伏的山坡,仿如幽灵般穿过窗帘,带着沙沙的声响,来到房间里……
可这个要求让迪克以为她有所图谋。一段火车之旅可能成为一件可怕的悲伤事件,也可能相当有趣。它可以是一场试飞,可能预示着另一段漫长的旅程,就像在感恩节里和某个朋友相伴那样,上午匆匆而过,直到两人都饿了,一起分享食物,然后下午来临,旅程黯然失色,失去了活力,可是到最后却又会再度活跃起来。眼见尼科尔郁郁寡欢,迪克也难过起来。然而,回到心目中唯一的家,对她来说也算一种安慰了。那天,他们没有你侬我侬,可当他目送她走进苏黎世湖那扇悲伤的大门时,在她转身看向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从此以后,她的问题就是他们俩共同的问题了。
<a href="#noteref_1">[1]</a>美国经典流行歌曲,发布于1916年,曲作者是雷蒙德·哈贝尔(Raymond Hubbell, 1879—1954),词作者是约翰·戈登(John Golden, 1874—1955),创作灵感来自于普契尼的歌剧《蝴蝶夫人》。
<a href="#noteref_2">[2]</a>施特劳斯祖孙三代(Strauss)堪称奥地利的作曲世家,几乎统治了整个十九世纪的维也纳轻音乐界,包括老约翰·施特劳斯、小约翰·施特劳斯及其兄弟约瑟夫·施特劳斯和爱德华·施特劳斯,以及爱德华的儿子约翰·施特劳斯三世。《拉德斯基进行曲》《蓝色多瑙河》《春之声圆舞曲》等均出自他们之手。
……第二天早晨,他爬了两千米登上罗什德内山,高兴地发现头一天那位售票员也正在利用他的休息日爬山。
随后,迪克直接下到山脚,在蒙特勒游了个泳,准时回到酒店吃晚餐。两张便条正等待着他。
“我不会为昨晚的事感到羞愧——那是我人生中的最美好的事情,就算从此再也见不到你,我的上尉,我也很高兴它发生了。”
足以让人彻底缴械投降的是第二张便条。当迪克打开它时,多姆勒浓黑的阴影退却了。
亲爱的戴弗医生:我打过电话,但你外出了。我想,不知是否可以请你帮个大忙。我接到电话,有些意外的事情需要我立刻回巴黎去,我发现从洛桑走能节约些时间。既然你礼拜一就要回去,能带尼科尔一起到苏黎世吗?顺便把她送回疗养院?不知这个要求是否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