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 / 3页)
别的火烈鸟啊,不是我——
有迪克在,一切都很有趣——睡在甲板躺椅上的那些人全都看着我们,一个女人想听清楚我们在唱什么。迪克唱厌了,我就自己一个人接着唱,迪克。你会走得卓越不群,亲爱的,穿过沉郁的空气,在躺椅的影子里开出你的路,穿过烟囱里落下的烟雾。你会感到自己在众目睽睽下滑过,人人都盯着你。你不再与世隔绝,可我猜,你触地是为了弹起得更高。
坐在这生命之舟的桅杆上,我看向大海,让我的头发随风飞舞,闪闪发亮。我在蓝天下一动不动,船的使命就是载我驶入那幽蓝色的迷蒙未来,如同帕拉斯·雅典娜<sup><a id="noteref_5" href="#footnote_5">[5]</a></sup>被虔诚雕刻在大船船头。海浪拍打着众生的梳妆台,玛瑙绿的枝叶在船尾飞溅变幻,诉说哀愁。
……那年我们到处旅行——从乌鲁穆鲁湾一直到比斯克拉。在撒哈拉沙漠的边缘,我们遇上了一场蝗灾,司机非常和气地解释说,那些是大黄蜂。夜里天空低垂,一个陌生的神灵注视着那片土地。哦,可怜的、瘦小的、赤裸着身子的乌列奈尔人<sup><a id="noteref_6" href="#footnote_6">[6]</a></sup>。夜晚很吵闹,鼓声从塞内加尔飘过来,还有笛子和生气的骆驼,土著们穿着旧汽车轮胎做的鞋子啪嗒啪嗒到处走。
可是,那个时候,我的情况又变糟了——火车、沙滩,全都一样。所以他才要带我去旅行。我的第二个孩子,我的小姑娘托普茜,在她出生之后,一切又都变得黑暗了。
你好吗,律师。我们明天动身去科莫,一个星期后回到苏黎世。所以我才希望你和姐姐能快些把事情都商量好,我们不在乎我能得到多少。我们会在苏黎世安安静静地生活两年,迪克完全有能力让我们生活得好好的。不,贝比,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谙世事——只要够我生活所需的衣服杂物……什么,还有——那笔财富真的能给我那一切?我知道我永远没法花光它。你也有那么多吗?为什么你的更多——是因为你们觉得我没有能力吗?好吧,就让我那份堆在那里吧……不,迪克拒绝和这事扯上任何关系。我会为我俩感到无比骄傲的……贝比,你根本不了解迪克是什么样的人,还不如,不如——我在哪儿签名?哦,很抱歉。
……这真是又有趣又孤独,不是吗,迪克。无处可去,唯有紧紧相依。我们该做的就是相爱再相爱吧?啊,可是我已经拿出了我全部的爱,我能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过,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伸出手,发现你就躺在我身边,整个人暖暖的,就像其他人的生活那样,我想这真是太美妙了。
……劳驾您,挂个电话到医院找我丈夫。是的,这本小书到处都有卖的——他们想出版六种语言的版本。我在做法文版的翻译,可这些天我累得很——担心会摔倒,我身子太重了,笨拙得很——就像一个坏了的不倒翁,怎么也站不直。冰凉的听诊器贴在我心口上,我最大的感受就是,“我不管了”——哦,医院里那个抱着青紫色孩子<sup><a id="noteref_3" href="#footnote_3">[3]</a></sup>的可怜女人,倒不如死了的好。如今我们三个都在,真好,不是吗?
……真是没道理啊,迪克,我们完全可以换个大一些的公寓。我们为什么要因为沃伦的钱比戴弗的多就这样为难自己呢。哦,谢谢你,服务生,可是我们改变主意了。这位英国牧师告诉我们,说你们这儿的奥尔维耶托白葡萄酒非常好。从来没卖到外地去过?难怪我们没听说过,我们很喜欢葡萄酒的。
湖泊陷在褐色的黏土地上,山坡上布满了一道又一道沟坎,就像肚子上的褶皱。摄影师把照片给我们了,拍的是我,在去卡普里岛<sup><a id="noteref_4" href="#footnote_4">[4]</a></sup>的船上,我的头发在船舷栏杆上方飞舞。
……如果我能捎个口信给我丈夫的话。他还以为把我扔在这儿,把我扔到一群无能之辈的手中是对的。你说我的孩子是个黑人——真是可笑,无聊极了。我们去非洲不过是为了看看提姆加德,因为我人生最主要的兴趣就是考古。我烦透了什么都不知道,烦透了随时被人提醒这一点。
“再见吧,蓝色格罗泰,”船夫唱着歌,“不久以后再归来——”然后,我们沿着意大利靴子左侧火热的胫部一路下行,风绕着那些可怕的古堡打转,呜呜直响,亡者躺在那些山头上注视着我们。
……这艘船很漂亮,我们一起用脚跟轻轻地磕甲板。这个角落风很大,每次经过时,我都要整个人躬起身子,顶着风走,还得拉紧我的外套,一步不落地紧紧跟着迪克。我们随口胡乱哼唱:
噢——噢——噢——噢
别的火烈鸟啊,不是我,
噢——噢——噢——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