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 / 3页)
——请放下吧。这里太亮了。
“要不了几年,她看起来就会比你老上十岁了。”
“恰恰相反。有天晚上我在戏院节目单上画了张她的速写,我觉得她能常葆青春。”
这一夜,他们两个都焦躁不安。如果是一两天之后,迪克会赶在萝丝玛丽的影子筑起高墙前,努力将它从他和尼科尔之间赶开,但此时此刻,他还做不到。有时候,摆脱痛苦比放弃欢愉更加困难,回忆是这般令他沉醉,除了假装无事,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尼科尔的烦扰让事情变得格外艰难,经过了这些年,她早该了解自己紧张的征兆,早该学会抵挡它们。然而,不过短短两个礼拜之间,她已经两次崩溃了:塔玛家宴的那天晚上,当他找到她时,她正在自己的卧室里疯狂大笑,对麦基思科夫人说她不能去洗手间,因为钥匙被扔进了井里。麦基思科夫人吓坏了,看上去又是厌恶又是迷惑,却似乎也多少有几分了解。迪克并没有太过紧张,因为事后尼科尔也后悔不已。她往戈赛酒店打过电话,只是麦基思科夫妇已经走了。
在巴黎的崩溃是另一回事,也为头一次的发作添上了些警示意味。它可能预示着疾病的又一轮发作和又一次新的发展。托普茜出生后她的病情反复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熬过了身为丈夫而非医生的痛苦,才终于学会对她硬下心肠,将生病的尼科尔和健康的尼科尔区分开来。可事到如今,他却愈发分辨不清了,究竟什么是他那自我保护的职业化抽离,什么又是刚刚自心中滋生出的冷硬呢?当冷漠或听之任之的态度得到珍视,空洞便渐渐形成,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已经学会了将尼科尔视若无物,照顾起她来不再心甘情愿,也不免冷落她的情感。有人将痊愈的伤疤比作皮肤的病变,然而,着落到个人生活中却并非如此。裸露的伤口有时会愈合到只剩针刺般大小,然而伤口仍在。痛苦的印记却更像是失去了一根手指,或是一只眼睛的视力。我们或许一整年里也不会有一分钟注意到它们,可一旦留意到,也就无能为力了。
“可她还是很迷人。”
他们就这样漫无边际地你来我往,说的都是对方心里的话。
“她不像我以为的那样有头脑。”迪克抛出话头。
“她很聪明。”
“话虽不错,可倒也没到那个份儿上——她还乳臭未干呢。”
<a href="#noteref_1">[1]</a>自法国南部吹向地中海北部的西北风,风力强劲干冷,以冬春两季为最盛。埃斯特雷尔为地中海海岸山脉,位于法国东南部的瓦尔省和滨海阿尔卑斯省境内。下文提到的拉纳普勒位于滨海阿尔卑斯省的里维埃拉地区,紧邻戛纳的西南侧。
<a href="#noteref_2">[2]</a>美国军队中向服役到达一定年限者颁发的勋章。
<a href="#noteref_3">[3]</a>中国传统摆设,造型为并排而坐的三只猴子,分别捂住眼、耳、口,代表“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她非常——非常漂亮。”尼科尔用置身事外的语气强调,“我觉得她在电影里非常迷人。”
“她遇到了好导演。想想看,这并不是单纯的个人成就。”
“我觉得是。我能看出她对男人有怎样的吸引力。”
他的心拧了起来。对什么男人?多少男人?
——不介意我放下窗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