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1 / 3页）

迪克等待着解释。解释来了，是麦吉本先生提供的，只有五个字。

“他们在逃亡。”

“你们在俄国被抓了？”

“是我。”齐里谢夫王子解释道，他黄色的死鱼眼盯着迪克，“不是囚犯，是逃犯。”

汤米又大笑起来，跟着却和气而又坚决地说：“可以了，卡尔利。坐，迪克——你怎么样？尼科尔还好吗？”

他并不特别喜爱某个人，对人们的出现也不特别在意——他只是完全放松休息，为战斗养精蓄锐。这和体育比赛是一回事，无论什么运动，一流的运动员退守二线时多数时候其实都在休息，次一级的人则不同，他们只是假装在休息，实际上却始终紧绷着，一直在消耗瓦解自己。

汉南并没有被彻底压服，他挪到靠边的一架钢琴旁，看一眼迪克，脸上便露出一次怨恨的神情，手上弹着曲子，嘴里不时嘟哝两句，“你的姑母，”拖出死气沉沉的声调，“反正我没说姑母。我说的是葫芦。”

“咳，你怎么样？”汤米又问了一次，“你看起来不那么——”他努力想找出一个词，“——不像往常那么神气，那么齐整，你知道我的意思。”

这评价听上去实在太像那种说别人了无生气的恼人指责，迪克差一点就反唇相讥，也去点评一番汤米和齐里谢夫王子那与众不同的穿着了——无论裁剪还是图样，那衣服都足可以在星期天穿去比尔大街晃悠了^{<a id="noteref_1" href="#footnote_1">[1]</a>}。只是他的话还没出口，解释就先到了。

汤米·巴尔班是个模范，汤米是个英雄。迪克是偶然在慕尼黑的玛利恩广场遇到他的，那里有许多咖啡馆，小赌徒们在“绣花毯”垫子上掷骰子，他们恰巧走进了同一家店。咖啡馆的空气中弥漫着政治的味道，纸牌被甩得啪啪作响。

汤米正在一张桌子边施展他军人式的大笑：“噢—霍——哈—哈！噢—霍——哈—哈！”作为模范，他几乎不喝酒；胆量是他的游戏，同伴总是多少有些害怕他。不久前，他八分之一的头盖骨被一个华沙外科医生揭去了，如今还在头发的遮掩下慢慢愈合，这咖啡馆里最孱弱的人挥一挥打结的餐巾就能要了他的命。

“——这是齐里谢夫王子——”一个五十来岁的俄国人，受了不少磨难的样子，头发斑白，“——和麦吉本先生——还有汉南先生——”最后一个黑发黑眼，活泼快活，是个小丑，他立刻跟迪克开起玩笑来：

“在我们握手之前，先得解决一件事——你跟我姑母混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什么，我——”

“我注意到你在观察我们的衣服。”王子说，“我们刚从俄国来。”

“这些衣服都是在波兰请皇家裁缝做的。”汤米说，“这是真的——毕苏斯基^{<a id="noteref_2" href="#footnote_2">[2]</a>}的私人裁缝。”

“你们在旅行？”迪克问。

他们放声大笑起来，王子还一边猛拍着汤米的后背。

“是的，我们一直在旅行。没错，旅行。我们在俄国来了一次大旅行，周游全国。正儿八经的。”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你跑到慕尼黑来究竟想干什么？”

“噢—霍——哈—哈！”汤米大笑着。

“你自己没有姑母吗？你干吗不和她们混在一起？”

迪克笑出了声，于是那人改变了战术：

“好了，我们别再说姑母什么的了。我怎么知道这整件事不是你编造的呢？你在这个地方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所谓的熟人也就刚认识不过半个小时，结果你就跑来跟我说什么关于你姑母的乱七八糟的荒唐故事。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有关你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