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梦湖(第1 / 11页)
“你可以去,你那个时候已经是我的老婆了,那个时候别人不能阻止你了。”
“可是我妈会哭的。”
“我们会回来的,”赖因哈德急忙说,“你尽管爽爽快快地说吧,你到底愿不愿意跟我一块儿去?要不,我就一个人去;那么,我就不再回来了。”
小姑娘一听,几乎要哭起来。“你眼睛别这么恶狠狠的,”她说,“我愿意跟你一块儿去印度。”
“那是在一个夜里,”他说,“你知道吗?洞里非常暗,狮子睡觉了。可是狮子在梦中有时打呵欠,伸出了红红的舌头;那人吓得直打哆嗦,还以为天亮了。蓦地,他的四周有一道亮光,他抬起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位天使,天使向他招招手,随后便径直走进岩石里去了。”
伊丽莎白仔细听着。“一位天使?”她问道,“天使到底有没有翅膀?”
“故事里只是这么说说罢了,”赖因哈德回答道,“其实根本就没有天使。”
“哦,呸,赖因哈德!”她说道,呆呆地瞅着他的脸。可他脸色阴沉沉地望着她,她不觉疑虑重重地问道:“那么人们到底为什么老是这么讲?妈妈和姑妈,还有学校里的人。”
“这个我不知道。”他回答说。
老 翁
一位衣冠楚楚的老翁在一个深秋的下午慢慢地沿着大街走来。他仿佛是散完步后回家去似的,因为他的老式搭扣鞋上盖满灰尘,腋下挟着一根金头长藤杖,一双乌黑的眼睛里似乎还残留着逝去的青春,他那满头的白发和这双眼睛极不相称。他双眼安详地望望四周,或眺望一下他面前的那个安卧在暮霭沉沉中的城市。他的外表有点儿像外地人;因为过路人中只有很少几个跟他打招呼,虽然有好些行人情不自禁地要端详他的一双严肃的眼睛。最后他在一所屋顶正面呈人字形的高房子前停下了脚步;他又望了一下城市,然后走进门廊。门铃一响,对着门廊的一扇窗后边的绿窗帘撩开了,窗后露出一张老妇人的脸。这老翁用手杖向她招呼一下。“还没上灯!”他带着一点儿南方口音说;老妇人重又把窗帘放下。老翁走过宽敞的门廊,然后经过一个大房间,房间里靠墙摆着几个放瓷花瓶的橡木大橱;他又穿过对面那扇门,进入一条小过道,这儿有一道狭窄的楼梯通往后屋的楼房,他慢慢地登上楼梯,打开楼上的一扇房门,走进一个不大宽敞的房间。这儿显得既安适又幽静,书架和书橱差不多掩住了一边的墙,另一边墙上挂着人物画和风景画;一张铺有绿台布的桌子上,凌乱地摊着几册打开了的书本;一只笨重的靠背椅放在桌子前面,椅子上放着一张红色的天鹅绒坐垫。——老翁把帽子和藤杖放在屋角之后,便在椅子上坐下,两手交叉,好像散步回来后借此休息一会儿。他坐着,坐着,天慢慢地暗下来;最终一丝月光洒进玻璃窗,照到挂在墙上的画面上。月光缓缓地向前移动,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随着往前。眼下月光移到一张嵌在朴素的黑边镜框里的小照片上。“伊丽莎白!”老翁嘟哝一声;他刚刚说完这几个字,时间蓦地变了:他回到了<b>自己的青年时代</b>。
两小无猜
一会儿,一个小女孩的俊俏身影来到他的面前。这女孩名叫伊丽莎白,年纪约莫五岁;他自己的年龄比她大一倍。她脖子上系一条红绸巾,这就把她的一双栗壳色眼珠衬托得分外美丽。
“赖因哈德!”她叫道,“我们放假了,放假了!今儿整天不上学,明儿也不去。”
“可是你说说看,”伊丽莎白接着问,“狮子也是没有的吗?”
“狮子,到底有没有?印度那儿就有。崇拜偶像的教士,把狮子套在车子前面,赶车过沙漠。等我长大以后,我自己也要上那儿去。那儿比我们这儿美丽千百倍;那儿压根儿就没有冬天。你也得跟我一块儿去,你到底高兴去吗?”
“嗯,”伊丽莎白回答,“我的妈妈也得一起去,还有你的妈妈也得去。”
“不,”赖因哈德回答说,“她们去那儿,年纪太大了,她们没法一起去。”
“可我不能一个人去呀。”
赖因哈德灵巧地把腋下挟着的演算板放到门背后,于是两个孩子经过屋子奔进花园,再穿过园门,跑到外边草地上。这意外的假日真是来得太好了。赖因哈德在伊丽莎白的帮助下,已经在这儿用一块块草皮盖起一所小房子,他们打算在夏日傍晚就呆在这儿;可是里面还缺少凳子。现在他马上动手做凳子;钉子、锤子和必需的木料木板都已经准备齐全。这时伊丽莎白便沿着围墙采摘环形的野锦葵种子,放进围裙兜里。她想用野锦葵种子给自己做链子和项圈。赖因哈德虽然敲弯了几枚钉子,但终于把凳子做好了;等到他从屋里回到阳光下面,她已经走得老远,到草地的另一头去了。
“伊丽莎白!”他喊叫道。“伊丽莎白!”他又喊叫了一声,她就来了,她的鬈发在迎风飘拂。“来呀!”他叫道,“现在我们把房子布置好了。你很热,就进屋来吧,我们坐在新凳子上,我给你讲故事。”
两个孩子一起走进屋里,坐在新凳子上。伊丽莎白从围裙兜里拿出一些小环儿,把环子一个个地穿在长线上;赖因哈德开始讲故事:“从前有三个纺纱女人……”
“啊,”伊丽莎白说,“这个故事我背也背得出来了。你不该老是讲同一个故事。”
于是赖因哈德只好撇下三个纺纱女人的故事,另外讲一个被扔进狮子洞里去的可怜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