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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二十五章(第7 / 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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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准,”克莱德又重复说了一遍——不过,这两缕头发,他却连看都不敢看了。

“看吧。再看看清楚。把这两缕头发跟这一绺比较一下。我们知道这一绺是奥尔登小姐的头发。而你也知道,夹在照相机里的这些也是她的,是吧?你瞧着的时候切莫露出这么恶心的样子。她活着的时候,这些头发你可是摸够了吧。如今她死了。这些头发不会咬你一口的。这两缕头发跟另外这一绺头发是一样的,还是不一样的,而另外这一绺头发,我们清清楚楚知道是她的——不论颜色也好,手感也好,全都一样,是吧?再看看清楚!回答!到底是一样的,还是不一样?”

处于这种压力之下,尽管贝尔纳普在场,克莱德不得不看上一眼,而且还用手摸了一下。只不过他照例谨小慎微地回答说:“我可说不准。看一看,摸一摸,倒是好像有点儿一样,但我还是说不准。”

“嘿,你说不准?可你分明知道你是拿了这架照相机残酷而又狠命地砸她的时候——这两缕头发也就一起给夹了进去。”

“有什么样的手感,这你也是够清楚的,是吧?”梅森一个劲儿追问。“在某某小姐出现以前,在你们那些热恋的日子里,谅你一定常常去抚摸呗。”

“我不知道,我可说不准,”克莱德回答时,瞥见了杰夫森投来的眼色。

“嗯,略微说说手感吧。是粗硬的,还是细软的——像丝一般,还是粗硬得很,谅你一定知道。这你是知道的,是吧?”

“是的,像丝一般。”

“嗯,这儿就有一缕头发,”这时,梅森找补着说,主要目的是为了在精神上折磨克莱德,于是就朝他的桌子走过去,从桌子上一个信封里抽出来一缕淡棕色的长头发。“这像不像是她的头发?”说罢,他把这一缕头发递给了克莱德。克莱德大惊失色,直往后面退缩,仿佛这是某种不洁净或是有危险性的东西——但是,不一会儿,他就竭力使自己保持镇定——这一切警觉性很高的陪审团全都看在眼里了。“得了,别害怕,”梅森讥刺地说。“这不过是你已故的情人的头发嘛。”

“我……我心里是想救她的,”他咕哝着说,脸色一下子发灰了,“不过……不过……正如我说过的,我也头晕了……而且……而且……”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撒谎!”梅森一面直着嗓门大嚷,一面逼近克莱德身旁,高高举起他那两条粗壮有力的胳臂,瞧他那张丑八怪的脸正在皱眉怒视,活像滴水嘴上雕饰——奇形怪状的复仇之神。“你是别有用心,凭借你那残忍的狡猾手段,听任这个可怜的、受尽了折磨的姑娘活活死掉,其实,你为了自己活命,明明五百英尺也都游过去,说明你是能够毫不费劲地把她救起来的,是吧?”因为如今梅森相信自己深知克莱德实际上是怎样害死罗伯达的,而且从克莱德的脸色和神态上某些表现来看,使他更加深信无疑。于是,他毅然决定,要竭尽全力,逼使被告从实招认。不料,贝尔纳普马上站起来抗议,说陪审团很不公正,对他的当事人怀有偏见;又说他现在有权——此刻有义务——宣告这是无效审判。他的这一要求,最后被奥伯沃泽法官驳回了。不过,尽管如此,克莱德却赢得时间,来答复梅森提问,虽然他还是那么软弱无力地说:“不!不!我可没有能耐。我是想要把她救起来的,可是没能做到。”可是,全体陪审员都注意到,从他那整个态度表现可以看出,他不是一个在说真话的人,而确实是一个思想上和道德上的懦夫,有如贝尔纳普一再形容他的那样——比这更坏的是,他确实犯了谋害罗伯达致死的罪。每位陪审员毕竟都在一面听,一面扪心自问:克莱德既然过后还有足够的力气游到岸上,那他为什么就不能把她救起来呢。要不然,至少也应该游过去,抓住那条小船,帮着罗伯达抓紧船帮呀?

“她体重只有一百磅,可不是吗?”梅森愤怒地继续说。

“是的,我想是的。”

“而你呢——那时候你有多重?”

克莱德被这句话怔住了——又注意到陪审团仔细注视着他的目光,他便伸手过去接住那缕头发。“看一看,摸一摸,这好像是她的头发,是吧?”梅森接着说。

“哦,反正看起来好像是的,”克莱德抖抖索索地回答说。

“再看看,”梅森接下去说,一溜快跑朝桌子走去,但又马上回来了,手里拿着那架照相机。照相机的盖子和镜头之间,夹着罗伯达的两缕头发,原来是伯利特意塞了进去的。梅森要把照相机递给他。“把这架照相机拿着。这是你的,虽然你发誓说过不是你的——再看看里头的两缕头发。总看到了吧?”他冲克莱德的面孔把照相机硬塞了过去,仿佛要用照相机砸他似的。“这两缕头发——大概是——在你轻轻地砸了她,给她脸部留下斑斑伤痕的时候夹在里头的。你能不能给陪审团说说,这些头发究竟是她的,或者说不是她的?”

“我说不准,”克莱德回话时,声音极低,几乎让人都听不见了。

“是怎么啦?大声说呀。莫要做一个思想上、道德上的懦夫。这些头发,到底是她的,或者说不是她的?”

“大约一百四十磅,”克莱德回答说。

“一个一百四十磅的男子汉,”梅森回过头来冲陪审团冷笑道,“就是害怕游到一个快要淹死、病弱不堪、才只有一百磅重的小姑娘身边,深怕她会紧紧抓住他,把他一块拖下水去!何况就在离他只有十五或二十英尺远那里,还有一条很棒的小船,船体够结实的,准能载得起三四个人!你看,这怎么说呀?”

为了强调这一事实,让它深入人心,这时梅森沉吟不语,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块白手绢,揩擦脖子、脸和手腕——因为心情太激动和全身使劲儿,这些部位全都透湿了——然后掉过头来,冲伯顿·伯利大声说:“你不妨就把这条船扛出去吧,伯顿。反正我们暂时用不着它了。”四名助手当即把小船抬了出去。

接着,梅森心情恢复了平静以后,又扭过头去问克莱德:“格里菲思,罗伯达·奥尔登的头发是什么颜色,有什么样手感,当然咯,你是够清楚的,是吧?你是跟她够亲密的,准知道吧?”

“我知道她的头发颜色,我觉得我是知道的,”克莱德答话时浑身瑟缩——谁都几乎可以看出,他一想到她的头发,就痛苦地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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