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车（第2 / 5页）

“你听它们叫，若是双声，便要下雨了。雨天路很不好走。”

“谁知道，春天的东西。你怎么不说话呢？”

门开了，又关上，（假定没有仆人吧）开门的听敲门的关门。

“说什么，你一早就走，明见？”

“你这人！我说把雨衣带在箱子里，才多重，‘没几天，不带！’不带！看看，头发上的水都滴到人脸上了。”

“在你未醒之前，也许，在你睡了之后。”

“不告诉我，谁稀罕，我自己也会想，看谁想得美。这就走？”

我明天也要走了。但若是明天下雨，便可托词不走。我真希望下雨。

还是“这就走”，好笑，好笑，不告诉，这是个多美的秘密。

春假一放，学校就显得特别大。宿舍，课室，连那个空场子，都放大了。假前一日，同学都走尽了。所有地床上全是光光的，只有一张床却好好的铺着。一个白绸的大枕头，满绣着花朵，我的头发埋在各种花朵里。花在放了。秘密的展开了瓣子。

江南三月，莺飞草长，杂花生树……飞的是“莺”，是“心”？

“谁？”——“我。”——“那么，我在家里！”

“今天夜车？”

敲门了。

“到家正好天明，一家人都盼着我。哎，你看这鹁鸪鸪。”

车在雨中奔驶。鞋到底换上了。街石在灯光下发亮，一街的人都换了鞋，从火车上下来的脚多半湿了，换了鞋的都觉得自己特别干松，于是走得比谁都快。

因为想不出什么事情做，把买来准备在火车上看的书拿出来看看。一看，半本就翻过去了。“唉，怎么办呢，明天？”看看装订得那么好，印刷得那么好，简直是专为送人用的。一个人随随便便的竟看一半本了，真不应该——阖起来，阖起来。躺到床上去胡思乱想一阵吧。时间多呢。

仰面躺在软软的绿草上，听溪水活活，江水浩浩，那么有韵律的响着，就像流在草下面，隔岸野花一片，芳香如梦，不惮远迢迢飞过来。一只小小青色蚱蜢跳到胸上，毛手毛脚的搔得人怪痒痒的，一把捏住后腿，一松，看它飞过那边去，落在另一个胸脯上了。

雨落着，但江南正有极好的春天。

“啊，什么呀？人家正想着事情。”

一个年轻，不懂事，一个年轻懂事太多。因此常受埋怨，为感谢报答这种埋怨，于是更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