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躺在地上(第2 / 4页)
苏恩不知道这对伊丽莎白·扎克尔来说是否有意义,但对他而言意义重大。老实说,从扎克尔的表情来看,他看不出端倪。这名冰球教练看起来只想赶快离开,去吃晚餐。但是无论如何,饥饿也是一种感觉。
* * *
“难道就不能把小孩锁起来吗?”扎克尔问道,没有领会到苏恩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因此,苏恩把话说得更清楚:“小孩对自己成长过程中所看到的一切都会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在看到你训练甲级联赛代表队球员以后,爱丽莎就会认为:女人也可以做到,这是理所当然的。当她年龄大到足以加入某一支甲级联赛代表队参加比赛时,到那时候,也许就没有‘女性冰球教练’了。那时可能只剩下……‘冰球教练’了。”
“那班杰明今天怎么没有来练球呢?”
* * *
“是啊?”苏恩惊讶地说。
一部分子女始终无法真正摆脱自己的父母,他们被父母的罗盘操纵,在父母的眼中过生活。恐怖的事情发生时,绝大多数人会变成波浪,只有某一种人会变成岩壁。风起时,波浪会来回摆动,而岩壁只会承受撞击,纹丝不动,等着风暴结束。
“你不是也保证过,彼得会跟班杰明·欧维奇的姐姐们谈谈吗?”扎克尔问道。
熊镇人都知道,班杰是危险人物,因为他下手最重。然而,似乎很少有人能够领会到:他全身上下的每个部位都是如此,下手始终奇重无比。他的心,更是如此。
结果并非如此。作为大姐的爱德莉始终无法说明她怎么知道他在哪里。她只能从心里感觉,他到底往何处去。狗狗们喜欢她,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她拥有高于常人的敏感度。当她在树林间走动时,从来不会大喊“爸爸”——猎人的子女从来不会这样做。他们学到:所有在森林间的男人都是某个人的爸爸。所以,如果你想找自己的爸爸,你就得像个外人一样,直接喊他的名字。当然了,爱德莉从来没完全变成外人过,她拥有某种与生俱来、从亚伦身上传承到的特质。他没法在森林中走太远,因为她总是能够找到他。
一名身穿蓝色网球衫的男子坐在一栋位于一处露营区的小屋里。他本来应该备课的,这份教职是他辛苦研读多年才得到的。但是,他却无心去做。他坐在狭小的厨房里,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本哲学书。他凝视着窗外,希望看到一名有着哀伤双眸、狂野灵魂的年轻男子。但是,班杰并没有出现。他真是无药可救了。今天,这名教师盯着他的双眼说:他真是一个错误——即使这个错误是这名教师铸成的。
* * *
* * *
爱德莉只是个孩子,但她从父亲手中取下猎枪,坐在一个树桩上,握着他的手。这可能是出于震惊,也可能是她有意识地跟他和她自己道别。那件事情过后,她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当她起身、穿越森林、走回熊镇时,并没有惊恐地喊叫、求助。她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技艺最优秀、最强壮的猎人家里,他们会帮她把尸体扛回家。当母亲在门廊处尖声哭叫、晕厥在地时,是爱德莉抱住了她。这个小女孩已经哭过,已经流尽了泪水。她已经准备成为那面岩壁。从那件事情以后,她始终是一面岩壁。
“我会跟他哥哥好好谈谈的。”苏恩保证道。
凯特雅和佳比的个性比较像妈妈,爱德莉与班杰则更多地遗传了亚伦·欧维奇的特质。他们制造冲突,总是对人宣战。因此在那件事之后,爱德莉每次走进森林寻找自己的弟弟时,她都知道,她一定找得到他——仿佛他的皮肤上装着磁铁。她对这一点并不感到害怕。每一次,她都害怕他已经死了。弟弟们始终不知道,他们总会让姐姐们担心得要死。他们隐藏在眼底的恐惧、言外之意,就像一把藏在枕头下能打开枪柜的钥匙。
就在扎克尔一脚刚要踏出门时,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件自己真正在乎的事情。于是她问道:“我要的那个守门员,那个维达呢?他怎么样了?”
班杰没有坐在树上,他倒在了地上。
一家酒吧可以变成一个阴郁、沉闷的场所。总而言之,人生带给我们的伤痛远多于喜庆,在葬礼上喝苦酒的机会总是多于在喜宴上喝喜酒的机会。但是拉蒙娜也知道,酒吧不时还是可以成为别的场合,就像你胸中的大石块,有时仍然会出现细小的裂缝。酒吧并不总是全世界最美好的地方,但也不是最糟糕的地方。
他万万没有想到,班杰没到场练球。会把事情当成理所当然的,可不仅仅是小孩。
最近几个星期以来,谣言真是满天飞。人们说,工厂即将转卖,熊镇已经见过太多歇业的工厂,而这种消息完全可能代表破产。谈论失业的已经不再限于毛皮酒吧里的年轻男子,现在每个人都焦虑不已。在小地方,每失去一个雇主,简直就意味着一场天灾,大家的亲友圈中或多或少会有人受影响,到了最后,连自己都会被波及。
“他今天没有来?”苏恩脱口喊道。
当镇民们谣传政客们只会把资源送往赫德镇,完全无视熊镇下一代人的前途时,你可能会轻率地用“偏执狂”来形容他们。但是,作为偏执狂最糟糕的一点就在于,你只能通过证明自己所言不假才能摆脱“偏执狂”的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