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今晚,他需要有人和他打架(第1 / 3页)
陌生人对“最强硬”这个词并不感到惊讶。父子俩都给人一种独特的印象,一种属于只能单向溜冰的男人的印象。男子伸出一只油渍斑斑的手,陌生人和他握手时的表情,就像是握着一条蛇。
“大家都叫我‘雄猪’。”男子笑道。
“我叫扎克尔。”陌生人说。
“轮胎?”他咕哝道。
陌生人摇下车窗,不解地重复道:“轮胎?”
那名男子踢了踢前轮,说:“车子的轮胎都磨坏了,它们的纹路几乎和密纹唱片一样了,我猜这就是你到这里来的原因吧?”
“好。”陌生人说。
“‘好’?那你到底要不要换新轮胎?”那个男子问。
所有热爱体育活动的人都知道,不只实际发生的事情会影响一场比赛结果,那些没发生的事情也一样会影响比赛结果,比如射中门柱、误判、不到位的传球。所有关于体育的讨论迟早都会归结到一千个“如果”,以及一万个“如果……没有发生”上。一部分人的生命也正以同样的方式停滞不前。他们年复一年在越来越冷清的吧台前对陌生人说着同样的故事——青春期一段失落的恋情、一个不诚实的商务伙伴、不公平的裁员、不知心怀感激的青少年、一起意外事故,或是离婚。一切都糟透了、烂透了,就只需要一个理由。
追根究底,每个人都只想说自己应该拥有的人生,而不是自己现实的人生。城市也是如此。所以,如果你想理解一个小镇最重大的故事,你就得先听听它的小故事。
* * *
仲夏节过后,整座区政府办公大楼就人去楼空了。政治人物们不是去度假了,就是回归自己正常的工作。如果你想弄懂他们是怎么治理整个行政区的,你就得从这里开始:在这里,从政是一项杂务。从政的薪资按小时计算,每月数千瑞典克朗,这使得这项工作简直和非营利业务没有两样。所以,绝大多数政客如果不是某个公司的职员,就是企业主,这就意味着他们有自己的客户、供应商、主管与合作伙伴。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很难保持“超然独立”的立场的。可是,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尤其在森林深处,就更没有人是一座孤岛了。
一整个夏天,只有一名公职人员继续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在这里,他对任何人都无所亏欠。他名叫理查德·提奥,独自坐在办公室里,身穿黑色西装,全身暖热,打着电话。有些人恨他入骨,有许多人害怕他。很快地,他就会改变一个球会和两个小镇的发展方向。
“好。”陌生人一边说,一边耸耸肩,仿佛在回答一个和“要加点番茄酱吗”一样无关痛痒的问题。
男子无声地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叫道:“波博!我们有没有这种轮胎?”
当然了,这个陌生人来这里不是为了更换汽车轮胎,而是为了判断一名防守球员的资质。但是,如果他需要用更换汽车轮胎的方式来鉴别这名球员的资质,那也不得不为。陌生人的眼神紧盯着那个名叫波博的十八岁少年。他拔出斧头的动作就像穷人版的亚瑟王,使这个陌生人惊艳不已。他走进汽车修理厂,修理厂的墙壁上并没有挂着任何衣着清凉的女郎的照片,这使陌生人得出一个结论——这家一定有个妙龄少女,父子俩对她的看管一定很紧。然而,墙壁上倒是挂着冰球队的旧照片和新照片。
陌生人朝着那些照片点点头。当波博双臂腋下各夹着一只轮胎回来的时候,陌生人对波博点点头,问他的父亲:“你儿子真是冰球员的料,不是吗?”
男子的脸色随之一亮。他表现出只有自己也当过冰球后卫的父亲才会表现出的骄傲神情:“波博?当然啦!他可是全城最强硬的后卫!”
* * *
一连几天的降雨使整个熊镇的氛围与之前截然不同。这个小镇经常下雪,却不怎么下雨。人们待在室内,变得比平常更加沉默,更加暴躁。
吉普车驶过泥泞不堪的上坡路,进入森林。那个陌生人在一座位于破落住宅楼旁边的汽车修理厂前停车。草地上停满了等待检修的车辆,其中一辆车的引擎盖被一把斧头给劈开了,因而非常显眼,引人侧目。
那个陌生人看着一个拳头硕大的十八岁年轻人跳上车头,将斧头从钢板里拔出来。他使出全力,以至于肩膀肌肉绷紧。
一个四十来岁的粗犷男子走到吉普车旁边,敲了敲车窗。他和那个年轻人非常相像,即便是邮差这种陌生人也能断定两人是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