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 格(第1 / 2页)
我们的行为应当严格地以我们的物质为基础。在大自然里,没有错误的估价。一磅水的重力在海洋的狂风暴雨中并不比在一个仲夏的池塘里大。万物完全按照它们的质,按照它们的量在发挥作用;不做力不胜任的事,只有人除外。人总是装腔作势,他总希望尝试力不从心的事情。我在一本英国人的回忆录中读到:“福克斯先生(后来的荷兰勋爵)说,他一定要有财政部,因为他已经为它服务够了,所以想要它。”色诺芬和他的“万人军”完全能胜任他们尝试的事业,所以完成了,正因为如此,人们就不怀疑那是一件无与伦比的丰功伟绩。直到现在,它还是军事史上空前绝后的高水准。自那以后,尝试者并不乏其人,但都心余力绌。任何行动的力量必须以现实为根据。任何一个建制不会比创建者更优越。我认识一个和蔼可亲、卓有成就的人,他着手搞一项实际改革,可是我从来没有发现他身上有他所尝试的爱的胆识。他靠道听途说和读书获得的领悟来进行这项改革。他的一切行动都是试探性的,是一座搬到田野里去的城市,而且仍然是城市,没有新的事实,所以激发不出热情来。如果此人身上有一种潜在的力量。一种可怕的、未露的天才使他的举止不安而尴尬,我们就要拭目以待了。智能看见了邪恶和补救的办法,这还不够。我们仍然会延宕我们的存在,也不会占领我们应得的阵地,而它仅仅是一个思想,而不是一种激励我们的精神。我们还没有为它准备好。
如同永不悔改的大自然,
这些就是生命的性质,另一个特点就是不断生长的公告。人们应当聪明认真,他们也必须使我们感到:他们前面有一个有控制作用的幸福的未来,它把一种灿烂的光辉照到目前的时刻上。英雄总遭到误解和歪曲,所以他无法等着弄清任何人的错误,他又继续上路,给他的领域增加新的力量和光荣,对你的心提出新的要求,这种要求使你破产,如果你在旧事物中流连忘返,没有增加你的财富跟他保持关系的话。新的行动仅仅是旧行动的辩解,这是高尚的人唯一能够提供和接受的。如果你的朋友使你不快,你不能坐下来考虑这件事,因为他已经把经过忘得一干二净,而且已经倍增了他的力量为你服务,还没等你再站起来,就会给你无限的幸福。
事实自会替自己说话;
我们并不喜欢考虑一种仅仅由它的成果所衡量的仁慈。爱是无穷无尽的,如果它的庄园废了,它的粮仓空了,它仍然使你欣喜、富足。而人虽然在睡觉,他似乎还在净化空气,他的房屋似乎在美化风景,强化法则。人们总是承认这种区别。我们知道谁是慈善的,不是看他给救济团体捐赠的数量,而是另有识别的办法。可以列举的只不过是一些低级的功绩。当你的朋友们给你说你把什么事干得挺好,把话讲透,你就害怕;可是当他们站着,流露出游移不定的胆怯目光,半尊敬,半厌恶,而且一定要把他们的看法保留多年再说,你也许抱有希望。对那些立足于现在的人来说,那些立足于未来的人总是显得自私。因此,那就是好心人里默尔笔下的小丑。里默尔写了回忆歌德的文章,罗列了一张关于歌德的捐赠和善行的清单:多少塔勒给了施蒂林,多少给了黑格尔,多少给了蒂施拜因,给福斯教授找了一个肥缺,给赫德尔在大公爵手下谋了一个职位,给迈尔谋求到一笔年金,把两位教授推荐给外国的大学,等等,最长的救济金明细单看上去也非常简短。如果要把人这样衡量,他就是一个可怜的动物。因为凡此种种都是例外;而一个好人的规矩和现世生活就是善行。歌德的真正慈善举动可以从他给爱克曼博士描述的花钱的方式中推断出来。 “我的每一句妙语都值一袋黄金。我自己的金钱,我继承的财产,我的薪金,我50年写作的大笔收入,50万都花在教给我现在我所掌握的知识上了。我还看到……”云云。
“你用的是什么办法?”这是孔奇尼的妻子所问的关于她丈夫对待美第奇的玛丽的问题。回答是:“只不过是坚强的心灵对软弱的心灵的那种影响罢了。”难道戴着镣铐的恺撒就不能把镣铐脱掉,转戴到监狱看守希波或思拉索的手脚上?难道手铐是一种不可改变的桎梏?假如几内亚海岸上的一个奴隶贩子应当把一群奴隶装上船,可是那艘船竟然把图森·路维杜尔那种类型的人装了上去,或者,让我们想象一下,他装上船的是一帮被镣铐束缚着、戴着这种黑色面具的华盛顿。当他们到达古巴时,船上人员的秩序是否还是一样?难道除了绳索镣铐之外什么都没有?难道没有敬爱之情?难道在一个可怜的奴隶贩子的心灵里永远没有一丝正义之光?难道这些人就不能打碎镣铐,不能逃跑,或者采用任何手法战胜一两英寸铁环的束缚?
这种长处如果出现在目的比较单一的行动中,就更加能够吸引人。它在人数最少的伙伴中或在个人关系中工作的劲头最足。在任何情况下,它都是一种异乎寻常、无法估量的力量。过火的体力会被它搞瘫痪。高尚的天性通过某种催眠作用压倒低劣的天性。才能被禁锢起来,无计可施。也许这就是普遍规律。如果高不能使低就范,索性就把它搞麻木,就像人用魔法解除低等动物的抵抗那样。人们相互在对方身上施加一种类似的玄妙力量。一位真正的大师的影响往往使一切魔法故事显得逼真可信!一条统摄万物的河流似乎从他的眼睛里流进所有注视他的人的心田,一股强烈的悲光的激流像一条俄亥俄河或多瑙河一样,把他的思想渗透给万物,使一切事件染上他的思想色彩。
如同光和热一样,这是一种自然力,整个大自然都在与它合作。为什么有的人的风度我们能感觉到,有的人的风度则感觉不到,原因就像引力一样简单。真理就是存在的巅峰,正义就是把真理在具体事务上的运用。一切单独的自然现象,按照它们的成分的纯洁性排在一个系统里。纯洁的意志从它们自身流向别的自然现象,就像水从高处流进低处一样。
同样的动力也表现在贸易中。不仅战争、国家、文学中有天才,贸易中也有天才。为什么某个人幸运,其实没有什么道理好讲。道理就在那人身上,任何人只能给你这样说。看见他,你就会很容易知道他成功的原因,就像看见了拿破仑,你就会很容易明白他的运气一样。在新事物中,我们通过别人的知觉认出了那老把戏,那种面对事实而不加以处理的习惯。你一看见那天生的商人,你就觉得大自然好像认可了贸易,因为他与其说像一个私人的代理人,还不如说是大自然的代理商或商业部长。他天生诚实,又有眼力,二者结合在一起就构成了一个社会组织,这就使他不屑于耍花招,而且把自己的信念传播给大家:契约不由私人解释。他的思想习惯就是天公地道的标准和大众利益的证明;他令人敬仰,谁都想跟他打交道,一方面是为了他所具有的文静的荣誉精神,另一方面是为了那横溢的才气所提供的精神享受。这种无限延伸的贸易,由于把南太平洋的海峡变成它的码头,把大西洋的海面变成它熟悉的港口,所有这些只集中在他的脑海里,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动摇他的地位。今天早上在他的客厅里,我清楚地看见他一直在苦干,眉头紧锁,脾气如旧,这是他想显得彬彬有礼的努力所摆脱不了的。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完成了多少坚定的行动;今天已经说了多少勇敢的“不”。要是别人,就会说出灾难性的“是”。我看见那种当一名世界原始法则的执行者和玩弄者的意识,具有艺术的尊严、高超的算术技巧和纵横捭阖的能力。他也相信没有人能够取代他,一个人必须天生就是从事贸易的料,否则他是学不会的。
这种自然力跟其他自然力一样,都是不可抗拒的。我们可以把一块石头向空中扔去,然而实际情况是所有的石头最终都要落下来;我们还可以举一些别的例子,如盗窃者逍遥法外,谎言有人相信之类,但正义必定胜利,真理的特权就是让人相信并服从它。性格就是通过一种个别的自然媒介所体现出的道德秩序。一个个体就是一个包围者。时间与空间,自由与必然,实际和思想,都不可能再自由放任。现在,宇宙就是一个无边的围场或围栏。人身上存在的一切莫不沾染他灵魂的色彩。不管他身上有什么品质,他都要灌输到他力所能及的一切自然中去;他也不想把自己湮没在浩瀚无垠之中。然而,不管经过多曲折的路线,他的一切关注最后都回到他自己的利益。他激励了他力所能及的一切,而且能看见的也都是他所激发起的东西。就像爱国者包围了他的祖国一样,他把世界包围起来当作他性格的一个物质基础,当作一个演出的剧院。一个健康的灵魂跟正义与真理步调统一,就像磁铁与磁极保持一致一样。这样,在一切观察家看来,他就是他们和太阳之间的一个透明物体,谁朝太阳走去,谁就必将向他走去。这样,对于一切不在同一水平线上的人来说,他就是他们最高影响和媒介。所以,有性格的人就是他们所属的社会良知。
他不懊悔也不夸赞,
我承认去罗列这种简单而迅速的力量的特点只不过是扯淡,就等于我们在用炭笔画闪电,然而在这些漫长的夜晚和假期,我喜欢这样聊以自慰。除了这种力量本身,什么也不能模仿它。一句出自内心的热情的话使我富有。我一受指点就顺从了。在这种生命之火之前,文学天才多么冰冷啊!这些就是那振奋我沉重的灵魂的接触,它们还把能刺穿天性的黑暗的眼睛赋予我的灵魂。我发现,我在哪里认为自己贫困,我在那里就最富有。从而就有一种新的智力昂扬,再次遭到某种新展示的性格的责难。吸引和排斥的奇怪交替!性格摒弃智力,却又激发它;性格进入思想,就这样被表现出来,然后又在道德价值的新奇的闪光前自惭形秽。
他手里干过的工作,
性格是最高形式的自然。模仿它或抵抗它都是徒然。对这种力量的少许抵抗、坚持、创造都是可能的,因为它将会挫败全盘的模仿。
使一切功绩都黯然无光。
然而为了讲得更为到家起见,我要说一个朴实的例子。我注意到在我们的政治选举中,这种因素如果出现,就只能以最粗劣的形式出现,只有这样我们就能充分理解它无与伦比的价值。人们知道,他们在自己的代表身上所要求的不仅仅是才华,他们需要的是使他的才华得到信赖的那种力量。他们不能给国会送去一个博学敏锐、口若悬河的发言人就算大功告成,如果他不是这样一个人,人民还没有指定他去代表他们之前,他就被全能的上帝指派去代表一件事实——因为绝对相信他身上的那件事实——这样,那些最狂妄、最暴烈的人也知道这里有股厚颜和恐怖都攻不下来的抵抗力,也就是说,有一种对事实的信仰。那些在争论中战胜对方的人用不着询问他们的选民他们应当说些什么,而他们自己就成了他们所代表的那个地区:地区的感情和见解在哪里都没有在他们身上表现得那么及时和真实,在哪里都没有那样纯洁,决不沾染别人灌输的私心杂念。选民在家里倾听他们的讲话,注视他们的面孔,在那里就像对着一面镜子修饰起自己的面容来。我们的公共集会是对这种雄伟的力量的最好检验。我们西部和南部的坦率的同胞最感兴趣的就是性格,他们想知道:新英格兰人是一种结实的人呢,还是一种不堪一击的人?
衡量这种力量的唯一自然标准就是环境的抵抗力。不纯洁的人把生命就看成反映在见解、事件和人物中的那个样子。行动完不成,他们是看不见的。然而行动的道德因素事先就在行动者身上存在,它的是非性质并不难预测。自然界的一切都是双极的:有一个正极和一个负极,有男性和女性,有精神和事实,有南方和北方……精神为正,事件为负;意志是北极,行动是南极。可以把性格的天然位置看成北方,它具有这个体系的磁性流。软弱的灵魂则被吸向南极或负极。他们的眼睛紧盯着行动的利害。他们从来不顾原则,除非它已经被接纳在一个人身上。他们不知爱人,只希望被人爱。有一类性格喜欢听到他们的缺陷,另一类性格又不喜欢听到缺陷。他们崇拜事件;紧紧抓住一件事实,一个关联,一连串的情景,就再也不顾别的了。而英雄明白事件是附属物,必须听从他。一种既定的事件秩序无法使他得到想象中的那种满足;善的灵魂逃避任何一组事件,而成功却属于某个心灵,并愿意把那种就是它的天然成果的力量和胜利引进任何一种事件序列。任何事件的变化都不能补救性格的缺陷。我们扬言我们摆脱了许多迷信;然而,如果我们已经打碎了一些偶像,那只不过意味着偶像崇拜转移了而已。我们再宰公牛祭乔武、涅普顿,不再杀老鼠祭赫克忒;我不在复仇三女神、天主教的炼狱或者加尔文主义的最后审判日前发抖……如果我听到意见,或者我们所谓的舆论,或者面对攻击的威胁、谩骂、恶邻、贫困、残疾、革命或者谋杀的谣言而发抖,那我有什么长进呢?如果我发抖,我面对着什么发抖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特有的恶按照性别、年龄或人的气质表现出某种形式,如果我们会产生恐惧,它就随时会发现恐怖。贪婪或狠毒使我痛心,当我把它归咎于社会时,却忽略了一个事实:我总是被我自己包围着。另一方面,正直是一种永久的胜利,庆祝它的不是欢呼,而是宁静,而宁静却是固定的或习惯性的欢乐。为了证实我们的真理和价值而投入事件的怀抱是可耻的。资本家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跑到经纪人那里去把他的利益铸成流通的国币;他却满足于在市场行情报告中读到他的股票已经看涨。最好的事件以最好的秩序发生,这会使我喜不自胜,我了解我的地位时时刻刻都在改善,而且已经在支配我所希望的事件,所以我必须学会以更纯粹的方式来体味狂喜。那种狂喜只会被对一种事物秩序的先见之明制约,因为这种先见之明非常高明,可以使我们的一切成功都黯然失色。
我从书报上读到:那些听过查塔姆勋爵讲话的人感到他个人的魅力比他讲的任何东西还要优美。有人抱怨英国的那位才华横溢的法国革命历史学家,说他把关于米拉波的所有事实讲完了,可是这些事实并没有证实他对这位天才的评价言之有理。在普鲁塔克的英雄录中,有关格拉古兄弟、亚基斯、克里奥米尼等人的事实记载与他们的名声也不相称。菲利普·锡德尼爵士、埃塞克斯伯爵、沃尔特·罗利爵士都是名气很大,业绩甚少的人物。在关于华盛顿功绩的记述中,找不到一丁点他个人的力量。就席勒的著作而言,也有些名不符实。这些名声与作品或逸事不符的情况不是雷声大、雨点小这样一句话就能理解清楚的。真实情况是这些人身上的某些品质产生了一种期望,胜过了他们的一切作为。他们绝大部分的力量都是潜在的。这就是我们所谓的“性格”——一种保留的力量,直接靠风度起作用,而不靠什么手段。人们把它想象为一种无法证明的力量,一种“精灵”或“守护神”,人受它的冲动的指引,却无法传达它的计划。它是人的伙伴,所以那样的人往往落落寡欢,或者,即便他们碰巧生性合群,也并不需要交往,而只是自得其乐。最纯正的文学才华,在一个时期显得伟大,过一个时期又显得渺小,然而性格具有一种太阳那样无法减灭的伟大。别人的成就就是靠才华或口才取得的,而此人则靠某种魅力来完成。 “他一半力量都没有发挥出来。”他的胜利的取得靠的是显示优势而不是大动干戈。他之所以能征服,是因为他的到来就能使事态改观。 “‘伊俄勒啊!你怎么知道赫拉克勒斯是一个神?’伊俄勒答道:‘我一看见他就感到满意,我看见忒修斯时,我希望我可以看见他进行了挑战,或者至少策马进行战车比赛;可是赫拉克勒斯并不是等着比赛;不管他是站,是走,是坐,还是干什么事情,他都能取胜。”人一般是事件的点缀,只有一半寄托在他所生活的世界上,而且还非常笨拙。所以在这些事例中,他似乎分享着事物的生命,是那些主宰潮汐、太阳、数和量的同一法则的不同表现。
性格所显露出的最好面目在我看来就是自给自足。我敬重有钱人;因此我认为他不会孤独,不会贫穷,不会背井离乡,不会郁郁寡欢,不会是一个求助者,而是一个赞助者,一个恩主和幸福的人。性格就是一切事物的中心,不可被置换或推翻。一个人应当给人一种持重感。社会是轻浮的,它把岁月撕成碎片,它把会话割裂成礼仪和消遣。然而,如果我去看一个有头脑的人,如果他给我一些小恩惠,小殷勤,我就认为自己遭到了怠慢,而宁肯他岿然不动地站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让我领会领会,这是否仅仅是他的抗拒;我知道我已经遇到了一种新的积极的品质——对我们俩都是巨大的振奋。很有可能,他不接受因袭的见解和做法。那种不顺从将是一种刺激物和提醒者,所以每一个探询者首先都要处置他。不成为斗争的中心就没有真实或用途可言。我们的家里回响着欢笑和闲言,但它没有多大的用处。然而粗野的、无法利用的人也许会对社会造成问题,造成威胁,社会就不会悄悄放过,而是要么崇拜,要么憎恨——各个方面的人,既有舆论的领袖,又有无名、乖僻之辈,都觉得与他有关——他有帮助,他使美洲和欧洲备受责难,并且消灭了怀疑主义,因为它说, “人是一个玩偶,让我们吃喝玩乐,这是我们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所用的办法是启发未经考验和鲜为人知的人。屈从现有的体制,讨得公众的欢心,这都表示信念不够坚定,头脑不够清楚,那种头脑必须看见一座房子建成,才能明白它的设计。聪明人不仅不考虑多数,而且也不考虑少数。源泉,源泉,自力活动的人,被同化的人,统帅,因为他被人统帅,自信的人,主要的人——他们都是好的;因为这些在宣布终极力量的即时存在。
把她的每个行动都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