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意外来信(第2 / 2页)
“你没有头疼的毛病,希望你不是得了腮腺炎。来,喝一勺醋。”
“胡扯!”华兰茜粗鲁地说,随即起身离开餐桌。她不在乎自己是否粗鲁,这一辈子她都太有礼貌了。
斯迪克斯堂姐的脸本该变白,但此刻,她的脸变黄了。
“你确定你没发烧吗,多斯?听起来很像是,你赶紧去楼上躺下吧。”堂姐完全震惊了,“我待会儿上去用雷德芬药油给你搓搓额头和后脖颈。”
华兰茜本来已经到了门口,但她又转过身说:“我不用雷德芬药油!”
华兰茜一回到家,斯迪克斯堂姐就开始沉迷到《基督教时代》中了,根本没想起问有没有信。弗雷德里克夫人应该问,但是此刻她一言不发。华兰茜很高兴如此。如果妈妈问了,华兰茜就得承认有信,那么她就得让妈妈和堂姐读信,她去看病的事也就曝光了。
上楼时她的心跳得厉害,在窗子边坐了几分钟,她才把信打开。她觉得很歉意很内疚,以前从来没有妈妈不知道的信件。她写过或收到的每一封信弗雷德里克夫人都读过,但那些信都无关紧要,华兰茜没有什么要瞒着妈妈。可是这封信事关重要,她不能让其他人看见。带着负罪感和一份担忧,她双手颤抖地打开信。她肯定自己的心脏没有问题,但谁知道呢!特伦特医生的信如其人,简短坦率,一句废话都没有。他从来不拐弯抹角,开头是“亲爱的斯德灵小姐”,然后是一页黑黑的字。华兰茜好像一眼就读完了,信掉落在膝盖上,她脸色苍白。
特伦特医生说她得了致命的心脏病——心绞痛,还伴有动脉瘤,总之,已到晚期。他直言不讳地说,已经无药可救了,特伦特医生从不委婉一点儿。他说要是她能好好照顾自己还可以活一年,但是也可能随时死去,她必须尽量避免激动和过度的体力劳动。她必须适当饮食,不能跑,上楼或者爬山要万分小心,任何突然的惊吓都可能致命。她要按医生的处方吃药,要随身带着,一犯病就吃一次。信的末尾他署名——真诚的H.B.特伦特。
华兰茜在窗边坐了很长一段时间。外面的世界仍沉浸在春日午后的阳光中,蔚蓝的天空,和煦的春风,每一条街道尽头都呈现出一片自由、愉悦、温柔的蓝色朦胧。远处火车站一群女孩子在等车,她能听到她们的欢声笑语,火车呼啸着驶来又呼啸着离开。但是一切都那么不真实,除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生命只剩一年的时间了。
在窗边坐累了,她便到床上躺下来,眼睛盯着裂了缝、褪了色的天花板。打击过后一种奇异的麻木控制了她。她觉得不可思议,她很怀疑,但是隐隐地她又相信特伦特医生是很专业的,而她,华兰茜·斯特灵,这个从未真正活过的女孩儿,已经来日无多了。
斯迪克斯堂姐盯着她倒抽了一口气说:“你什么意思?”
华兰茜重复道:“我说我不用雷德芬药油,又黏又讨厌,它是我见过的味道最恶心的药油,而且它一点儿用都没有。我要自己待着,就是这样。”
华兰茜出去了,留下斯迪克斯堂姐一脸惊呆。
“她发烧了,一定是发烧了。”斯迪克斯堂姐说。
弗雷德里克夫人继续吃晚饭。华兰茜是否发烧和她无关,谁让她敢对自己无礼。
晚餐时,华兰茜习惯地起来,机械地走到楼下,她很惊讶自己能待这么长时间。但是也不奇怪,妈妈现在根本不注意她,她很庆幸这一点。她认为这次因为玫瑰丛吵架真是像弗雷德里克夫人说的,简直是天意。华兰茜现在吃不下东西,可妈妈和堂姐都以为她是因为冒犯了自己的妈妈活该如此,于是没人理会她的没胃口。华兰茜逼着自己喝了一杯茶,然后坐在那儿看其他人吃饭。她觉得自己和她们吃了这么多年饭真是很奇怪,她暗自发笑地想着要是告诉她们真相会引起多大骚乱啊。不过如果让她们看到特伦特医生的信事情会很复杂的,她们会关心两件毫无意义的事,华兰茜想着。
“特伦特医生的管家今天收到医生的信,”斯迪克斯堂姐突然的话让华兰茜吓了一跳,难道她的想法被看穿了,“贾德夫人和她在镇上说话来着。据说他儿子会好起来的,但是特伦特医生在信中说如果儿子好了他就立刻带他去国外,至少一年内是不回来了。”
“和我们没关系,”弗雷德里克夫人威严地说,“他不是我们的医生,我连一只病猫都不会让他治的。”这时她怒视着华兰茜。
“我能上楼躺一会儿吗?”华兰茜淡淡地说,“我头疼。”
“你怎么会头疼?”斯迪克斯堂姐问道,弗雷德里克夫人一言不发。一定会有人来问的,因为华兰茜在家里不能无故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