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1 / 6页)
娜塔莎来了,原来她在另一个城市里也坐了牢,但是,这并没有使她有什么变化。母亲发现,只要她来了,霍霍尔便变快活了,他放肆地开玩笑,或者用些轻松的话挖苦人,来博取她的欢笑。但是,只要她一走,他就郁郁不乐了,只好用口哨吹着自编的小调解闷,或是无精打采地在房里来回踱步,弄得地板沙沙作响。
萨申卡也常常跑来,总是皱着眉头,总是很忙。不知为什么,她变得越来越乖僻、暴躁。
有一次,巴维尔送她到过道,没有把门带上。母亲听见他们在急速地谈话。“是你在前面打旗?”姑娘轻声问道。
有一次,母亲鼓起勇气,把根据他的讲话想像出来的现实生活的图景讲述给他听,并且带着窘态笑着问:
“是这么回事吗,叶戈尔·伊凡诺维奇?”
他骨碌骨碌地转着小眼珠,哈哈笑了,笑得喘不过气来,两手直揉胸口。
“一点儿不错,师娘!您已经抓住了历史这头老牛的犄角了。在它黄色的背景上,虽然还有点装饰图案,就是矫揉造作的绣花,但是,这改变不了事情的实质!正是那些脑满肠肥的小人,大腹贾,才是元凶首恶,才是伤害民众的最毒的害虫!法国人替他们取了一个恰当的名字,叫做‘布尔乔亚’。妈妈,记住,布尔乔亚,他们吃我们的肉,吸我们的血……”
“你说的是那些富豪吗?”母亲问。
春天到了,积雪融化了,露出了埋在下面的污泥和煤屑。泥泞一天比一天显眼,整个工人区好像披着一件肮脏、褴褛的衣衫。白天,房檐的雪水淅淅沥沥,滴个不停,家家的灰色墙壁都像出汗一样,慢悠悠地冒着水汽。夜里,温度骤降,屋檐停止滴水,挂着一条条的冰柱,发出朦胧的闪光。太阳愈来愈频繁地透过云层,在天空中出现。
有人已着手准备庆祝五一节。
工厂和工人区经常飞舞着解说五一节意义的传单,连平素没有接触过这些宣传品的青年,看了传单,也说:
“这倒是应当庆祝的!”
维索夫希科夫阴沉地微笑着,大声嚷道:
“正是他们!他们的不幸就在这里。你想,要是在儿童的食物中加一些铜,那么,这种金属就会妨碍他们的骨骼的生长,孩子就会变成矮子;同样,要是大人中了黄金毒,他的灵魂就会变得渺小、僵死、灰暗,就像一个只值五分钱的皮球一样……”
有一次,谈到叶戈尔的时候,巴维尔说:
“你知道吗?安德烈,心里有痛苦的人,才最喜欢开玩笑……”
霍霍尔沉吟半晌,眯着眼睛答道:
“如果你的话是对的,全俄罗斯的人都该笑死了……”
“时候到了!捉迷藏玩够了!”
费佳·马津成天兴高采烈。他消瘦得厉害,活像一只关在笼里的云雀,举止言谈急躁而又激动。那个沉默寡言、少年老成、目前在城里做工的亚科夫·索莫夫整天和他在一起。萨莫伊洛夫由于蹲监狱而头发变得更红了,他和瓦西里·古谢夫、布金、德拉古诺夫和其他几个人主张携带武器游行,但是巴维尔、霍霍尔及索莫夫等几个人不同意他们的意见。
叶戈尔来过了,他总是显得很累,挥着汗水,气喘吁吁,仍旧有心思开玩笑说:
“改革现行体制的工作,是一项了不起的事业,同志们,但是为了更顺利地开展工作,我得去买一双新靴子!”他指着自己脚上又湿又破的皮鞋说,“我的套鞋也破得无法再修补了,我的两只脚每天都泡得湿漉漉的。在我们没有与旧世界公开而明确地决裂之前,我还不愿意搬到阴曹地府去住。所以,我不同意萨莫伊洛夫同志关于武装游行的提议,我提议用一双结实的靴子,把我武装起来。我深信无疑的是,为了社会主义的胜利,我的提议比一场非常厉害的武斗还要有益!……”
他也用这种新奇巧妙的说法,把各国人民为减轻自己的生活重负而进行斗争的历史讲给工人们听。母亲爱听他讲话。从他的话里,母亲得到一个奇怪的印象——那些手段最厉害而又最经常欺骗人民的、最狡猾的敌人,是一些个子矮小、大腹便便、脸孔红润的小人。这些人天良泯灭,贪得无厌,诡计多端,残酷凶恶。当他们在沙皇的政权下过得不痛快了,于是就运用鬼蜮伎俩,嗾使劳苦人民起来反抗沙皇政权。但是一朝人民起来,从皇帝手里夺取了政权,于是那些小人们就用欺瞒的手段把政权抓在自己手里,而把人民赶进狗窝里去。假使人民敢和他们抗争,那么他们就把人民成千成百地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