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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 / 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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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傍晚,尼古拉家中经常聚集着不少客人——有着白净面孔和黑胡须、神态庄重而寡言少语的美男子阿列克谢·瓦西里耶维奇;满脸酒刺、脑袋圆圆的而总是遗憾地咂嘴的罗曼·彼得诺维奇;又瘦又矮,留着一小撮山羊胡须、尖嗓门、急性子、喜欢喊叫,说话像锥子一样尖锐的伊凡·达尼洛维奇;总是拿自己、同志们以及自己日益沉重的病开玩笑的叶戈尔;还有一些从遥远的城市而来的一些人。尼古拉总是跟他们作长时间的低声交谈。谈话的题目往往是一个——世界上的工人群众。他们总是争论不休,慷慨激昂,挥舞着手臂,喝很多茶;有时尼古拉在大家的谈话声中默默地起草传单,然后读给他们听,并当时就用印刷字体誊写清楚。母亲非常仔细地把撕碎了的草稿纸收集起来烧掉。

母亲为他们倒茶,对他们谈到工人群众的生活和命运、如何更快更有效地在他们中传播真理,以提高他们的勇气时所表现出来的激烈情绪,感到非常惊奇。他们经常各持己见,相互指责,甚至生气,过后又争论起来。

母亲感到自己对工人生活的熟悉程度远胜于这些人。她觉得,对于他们所担负的任务的艰巨性,她比他们自己更清楚。因此,她对他们怀有一种宽容,甚至伤感的感情;正如大人看见孩子们在扮演夫妻游戏,但又不知道这种关系的悲剧性时的心情一样。她不由自主地常常拿他们的话与儿子及安德烈的话相比较。比较之后,她觉得两者之间存在着差别,但她起初并不能理解这种差别。有时,她觉得这些人叫喊得比工人区里的人更响。她对自己解释说:

“知道得越多,吵得愈响……”

但是,母亲也看到,这些人的做法有些多余:他们好像故意在互相激励,摆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似乎每个人都想向同志们证明,他比别人更接近和珍视真理。其他人听了不服,也来证明自己更接近真理,于是就开始了激烈而粗鲁的争论。她觉得,每一个人都想跳得比别人高,这引起了她的不安和忧虑。她耸动眉毛,用近乎哀求的目光望着他们,心里想:

尼洛夫娜的生活过得出乎寻常的平静。这种平静有时使她也感到惊奇。儿子关在监狱里,她知道他将被判重刑。但当她想起这件事时,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安德烈、费佳及其他一连串的人来。儿子的身影与他相同命运的许多人的身影渐渐融合到了一起,不断地变大,引起她许多的遐想,使她对巴维尔的思念不知不觉自然而然地扩大,向各方面展开。这种思念,像一道道纤细的强弱不等的光芒,射向四面八方,照到所有的地方,力图照亮一切,把一切都汇集成一个画面,不让她的思念停留在某个单一的事上,不让她只是思念儿子,为他担忧。

索菲娅很快就到什么地方去了。过了五天,她又出现了,快快乐乐,朝气勃勃。但只过了几个小时,她又消失了;过了两个星期之后她又出现了。好像她生活的圈子非常广阔。她有时回来看望弟弟,整个房子里充满着朝气和音乐。

母亲也开始喜欢上了音乐。每当她听音乐时,总感到胸中有一股热浪在翻滚,流入心田,心也跳得很是平稳;思潮有如撒在肥沃潮湿而经过深耕的土壤里的种子,在心头迅速而蓬勃地生长着。在音乐的强力感召之下,心头涌起万语千言,宛如万紫千红的花朵在盛开。

但是,母亲总是难于跟索菲娅的马虎成性和平共处。后者总是把自己的东西,烟蒂和烟灰到处乱扔。她更难以忍受的是索菲娅的高谈阔论,和尼古拉稳重沉着的态度、一贯文雅严肃的谈吐相比,她这一切更令人不习惯。索菲娅给她的印象是:像个急于把自己装成大人的孩子,却仍然把别人当作有趣的玩具。她经常大谈劳动神圣,但由于她的马虎随便,总给母亲增添不少操劳。她经常把自由挂在嘴边,但母亲感到:她的粗暴、偏执和无休止的争论,却明显地压制着其他人。在她身上存在着很多互相矛盾的东西,母亲注意到了这些,因此对她处处小心谨慎,总没有尼古拉在她心中引起的那种始终如一的温暖亲切的感情。

尼古拉总是心事重重,日复一日过着单调而有规律的生活:早上八点喝茶,看报,一边向母亲讲述新闻。母亲听他讲着,仿佛真的看到了生活这架沉重的机器是如何把人无情地碾碎而变成金钱。她感到他和安德烈有着某种共同之处。像霍霍尔一样,他谈论起别人来不怀恶意,因为他认为在当今这种不合理的社会里,每个人都是有罪的。但他对新生活的信念却不如安德烈那么强烈和鲜明。他讲话时总是很平静,声调像一个严肃而正直的法官。即使谈及很可怕的事情,虽然也露出淡淡的遗憾的微笑,但目光却充满着冷静与镇定。望着他的这种目光,母亲明白:这种人对任何人和任何事都不会宽恕,也不能宽恕。同时她也感到,这种坚定性使这种人自己也生活得很艰难。她不由得有些怜悯尼古拉,而且她也越发喜欢他了。

“他们是不是把巴沙和其他同志忘了啊……”

她总是聚精会神地倾听着这些争论,当然她总听不懂。于是她努力去探寻在这些争论言词背后所包含的感情。她看到:在工人区里谈论“善良”时,总是把它当成一个完整的统一体;而在这儿,却总是把一切分成块,搞得七零八碎。工人区里的人们的感情更深厚、更强烈;而这儿有着剖析一切的锐利的思想。这儿谈得最多的是如何破坏旧世界,而工人区里人们谈得最多的是对新生活的期望。在这些方面,她觉得儿子和安德烈的话更亲切,更容易理解一些。

她发觉:每当有工人来访时,尼古拉就变得异乎寻常地不拘礼节,脸上露出亲切的微笑,说话也和平时不同,不知是更粗鲁,亦或是更随便。

“他是在努力让工人理解他!”她想。

但这并不使她感到宽慰,她看到:来作客的工人也很窘迫,心里总是有拘束,讲话也不像跟她这个普通妇女讲话时那样轻松、自由。有一次当尼古拉出去后她问一个年轻小伙子:“你为什么这么拘束?又不是小孩子在考试……”

尼古拉九点去上班。她开始收拾房间,准备午饭,然后洗漱一番,穿上干净的衣服,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中的插图。她现在已经能看书了,不过仍然十分吃力。她看一阵就感到很疲倦,弄不懂词句之间连贯的意思。可是,书中的插图却像吸引孩子般地使她着迷。因为这些插图在她的面前展现着一个可以理解的、几乎可以摸得着的世界。这个世界是那样清新,那样美妙神奇。巨大的城市,漂亮的建筑物、机器、轮船、纪念碑,人类所创造的无数财富,以及大自然所造成的千姿百态的世界呈现在她面前。生活在仿佛无止境地迅速扩大,每日映入眼帘的都是一些巨大的、从未见过的奇妙的东西。生活以自己无穷尽的财富和无数的美景越来越强烈地激发着母亲已经觉醒了的如饥似渴的心灵。她特别喜欢看那些动物图册,虽然它们是外文版,但仍然能给她一个对世界的美丽富饶和辽阔鲜明的概念。

“世界真大啊!”她对尼古拉说道。

她最喜欢昆虫,特别是蝴蝶。她惊异地看着这些图画,议论道:

“多漂亮啊,尼古拉·伊凡诺维奇,不是吗?这些让人喜欢的东西到处都有,可是一切都与我们无关。它们从身旁飞走,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人们疲于奔命,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能欣赏。他们既没时间,也无兴趣。如果他们知道:世界是多么丰富,有那么多令人赞叹的东西活着,那会给他们增添多少欢乐啊!一切为大家,个人为集体,是这样吧?”

“正是这样!”尼古拉笑着说。他又拿来一些带有插图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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