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1 / 4页)
“刚才抓住了一个暴徒,就要带来了!”
车到驿站,他解开缰绳,用一种绝望的声调对母亲说:
“给我五戈比吧,让我哪怕喝上一口也好!”
她给了他一个硬币。他把硬币在手上掂了掂,以同样的声调对母亲说:“三戈比用来喝伏特加,两戈比吃面包……”
中午过后,又冷又累的母亲到了尼科尔斯科耶这个大村庄。她走进驿站,为自己要了份茶,在窗前坐下,把沉重的箱子搁在凳子下面。从窗口可以看到一个小广场,上面像地毯一样铺着踏平了的枯草。还可看见乡公所那栋黑灰色的房子,屋顶已经倾斜。台阶上坐着一个秃顶长胡须的农民。他只穿件衬衫,在抽烟。一头猪正在草里行走。它不满地煽着双耳,用嘴在地上拱着,不时摇晃着脑袋。
沉重的乌云在天空互相追逐着,纷飞着。四周一片寂静、昏暗和孤寂。生命仿佛已躲向不知何处,并且消失了。
清晨,母亲坐上驿站的马车,在秋雨冲刷过的路上颠簸着。潮湿的秋风拂面,泥浆飞溅。车夫坐在赶车人的位子上,侧着身子,用带着鼻音和沉思的声调对母亲诉说道:
“我跟他,也就是我兄弟,说‘我们分开过吧!’我们就这样分家了……”
他突然朝左边的马抽了一鞭子,凶狠地喝道:
“驾!在玩呀,你他妈的混账东西!”
秋天肥胖的乌鸦忧心忡忡地在已收割了的田野上走着。凛冽的寒风吹在它们身上。乌鸦侧身对着风头,风吹着它们的羽毛,使它几乎站不住脚。它们只好让步,懒洋洋地拍打着翅膀,飞向别处。
忽然,一个县警骑马飞奔到了广场上。他在乡公所的台阶附近勒住了枣红马,挥舞着马鞭,朝那个农民吼叫着。叫喊声震动了窗户上的玻璃,但听不清他叫些什么。农民站了起来,用手指着远处。县警跳下马来,摇摇摆摆地走着,把缰绳丢给农民,两手抓住栏杆,艰难地走上台阶,走进乡公所的大门,消失了……
周围又静了下来。马蹄在松软的地上刨了两下。一个还未成年的姑娘进了屋。她脑后梳着黄色的短辫,圆圆的脸上长着一双可爱的眼睛。她咬着嘴唇,伸手端着一个边上碰得凹凸不平的大托盘,托盘上放着餐具。她弯着腰,向母亲频频点头行礼。
“你好,聪明的姑娘!”母亲亲热地说。
“您好!”
姑娘在桌上摆着盘子和茶具,突然激动地说道:
“嗯,他少分给我了。我一看,没给我什么东西!”车夫说道。
母亲像做梦一样听他说着。近些年来她所经历过的一连串事件呈现在她的记忆之中。她回忆这些事件时,处处都见到了自己的身影。以前,生活是在很远的什么地方创造的。是谁为了什么而创造的,均不得而知。而现在,很多事情是她眼看着发生的,自己还出过一把力。这些在她心中引起了一种错综复杂的感觉:对自己既怀疑,又满意;既困惑又有些惆怅。
周围的一切在摇摆着缓慢地后退。灰色的乌云在天空中艰难地互相追逐着向前浮动。道路两旁潮湿的树木摇曳着光秃秃的树梢一闪而过。田野向四面八方延伸,山冈时隐时现。
车夫带鼻音的说话声,驿马的铃铛声,风的呼啸声和簌簌声,汇集成一条蜿蜒曲折、微微颤动的小溪,在田野的上空不断地流淌着。
“富人在天堂里还会嫌挤——事情就是这样!……他就会压迫别人。官家是他的朋友。”车夫在座位上摇晃着,拖长声音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