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1 / 3页)
母亲讲不出这样的话。她听着检察官的话,明白了他是想不加区分地指控所有的人都有罪:指控完巴维尔之后,他又指控费佳,把费佳与巴维尔相提并论;然后又把布金与他们扯到一起。——看来,他是想把这些人硬塞进一个口袋里,然后缝起来。但他的话的表面意思既不能使母亲满意,也不能触动和吓唬她。她仍然在期待着可怕的东西,并顽强地在这些语言之外,在检察官的脸上、眼睛里、声音里,在他那在空中不慌不忙地挥动着的白白的手上,去寻找这种东西。某种可怕的东西是有的,她也感觉到了。但是,却捉摸不到,无法确定。那种严酷而辛辣的滋味又充溢在她心中。
她看着法官——很明显,这些话在他们听来是枯燥无味的。他们那些死气沉沉、蜡黄灰暗的脸上毫无表情。检察官的话像在空气中散布着一种肉眼看不见的雾。它在不断生长,在法官的周围,形成着冷漠与厌倦的期待的云雾,紧紧地裹住他们。审判长一动不动,凝然端坐。他那镜片后的两个灰点,时而变得模糊不清,时而消失。
看到这种死气沉沉、平漠冷淡的场面,母亲困惑不解地问自己:
“这是在审判吗?”
这个问题压挤着她的心,渐渐地驱除了她心中对可怕的东西的期待。一种强烈的屈辱感扼住了她的喉咙。
西佐夫往座位上坐的时候,嘴里嘟噜着。
“你怎么啦?”母亲问。
“没什么!老百姓都是些笨蛋……”
铃声响了。有人冷漠地宣布:
“继续开庭……”
检察官的话不知怎的突然停止了——后来又快速地补充了几句,向法官行了个礼,坐了下来,搓着手。贵族的首席代表瞪着眼睛向他点了点头;市长伸了下手;乡长看着自己的肚子,笑了。
但他们的话并未使法官们高兴。他们一动未动。
大家又站了起来。法官们又重新按原来的次序进入法庭,坐了下来。被告被带了进来。
“沉住气!”西佐夫耳语道,“检察官要讲话了。”
母亲伸长着脖子,整个身体向前倾着,再次等待着即将发生的可怕的事情。
检察官侧身站着,面对法庭,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喘了口气,右手不断在空中挥动着,开始说起来。他的头几句话母亲没能听清楚。他的声音飘忽不定,时高时低,很不平稳:一时很慢,一时又很快。他的话单调地挤成一长串,就像衣服上的线缝;突然之间,又像一群麇集在糖块上的一群黑苍蝇,一哄而起,在空中飞舞盘旋。但母亲也没有从他的话里找到什么可怕的、令人恐惧的东西。这些话冷如冰雪,暗如灰烬,宛如干燥的尘埃在纷纷降落,降落,使整个大厅里充满令人不快和厌烦的气氛。这些平漠冷淡、喋喋不休的话,看来并未对巴维尔和他的同志们起什么作用,显然丝毫也未触动他们。他们平稳地坐着,像往常一样小声交谈着,时而微笑,时而为了掩饰笑容故意皱起眉头。
“胡说八道!”西佐夫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