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3年4月2日(第4 / 23页)
卡塔琳娜点点头。“这是我生来就注定的,”她说,“其他事情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她迟疑了,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要告诉他这是他死去儿子的遗愿,但是她对亚瑟的狂热让她不想与任何人分享这个秘密,甚至是他的父亲。况且,亚瑟策划的是让她嫁给哈里。
“这真是造孽。”她重复了一遍,“除非你能得到特许,而她的父母也同意,然后——”她摆出一副不快的面孔,“好吧,她总比其他人好得多,这我得承认。”她总是吝于赞美,“这样她也能得到我的照顾。我会看着她,教导她如何成为一个成熟稳重的女子。我们知道她总是规规矩矩的,也很孝顺。她会在我手底下学习她应尽的责任,会受到人民的爱戴。”
国王笑了。“所以你没有欲望,只有野心。”他有些冷酷。
“但是实际上你并不反对我这么做是吗。”
“但是您已经结婚了。”卡塔琳娜规规矩矩地回答。
他点点头。他不会让她知道,他有多迫不及待,一天有多么漫长。如果他能随心所欲,这晚他就会直接回去,向她求婚;好似他不过是个普通的乡绅,而她是个未婚少女,而非英格兰国王和西班牙公主,公公和儿媳。
“现在我是孤家寡人了,而你也是。”他说,感受到束腰上传来她不自然的僵硬,便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得要慢慢感化她,他想,她也许曾和他调过情,但是现在事态的发展远超出她的预料。她一直被养在深闺,而和亚瑟那段清白的日子几乎并没有教她什么。他得慢慢引领她,还得忍耐她得到西班牙那边的答复。最好让大使告诉她她能拥有多少的财富。她已经是年轻女子,但是天性和阅历使然,她依然是个被束缚的傻瓜,他需要给她时间。
“这么快又去?”她古怪地问。
“现在我得走了。”他说,“明天还会再来。”
她抬起头。“是吗?”
德·普埃布拉对着华盖笼罩下端坐在王座上的国王笑了。他是真诚地拜服于亨利国王,欣赏他谋求和巩固王位的勇气,赞赏他直接敏锐的魄力。更重要的是,他喜欢住在英格兰,舍不得他在伦敦豪华的府邸,舍不得他的地位,此刻他代表着欧洲最新最强的国家。他更满意于在英格兰没人在乎他的犹太背景和改头换面,在这个宫廷,人们来自于各处穷乡僻壤,全都不止一次地改名换姓,两面三刀过。既然为英格兰国王效力远胜于为西班牙国王卖命,他觉得做出一些小小的妥协也情有可原。
“千真万确,从在多格莫斯高地我踏入你卧房的那一刻起。”
德·普埃布拉曾试着在日益暴躁的英格兰国王面前为西班牙君主开脱,也曾写下长长的信件详细呈析,如果不交付剩下的嫁妆他们就没法拿到卡塔琳娜的遗产。他试着向卡塔琳娜解释,自己没法让英格兰国王慷慨地拨出更丰厚的津贴给她贴补家用,也没法说服西班牙国王给自己的女儿一些经济上的支持。两位国王都很强势,针锋相对,妄图压倒对方,似乎也都不在意卡塔琳娜,可怜的公主殿下如今此时不过才十七岁,并费尽心机在异国支撑起一个奢侈的用度。他们谁也不想踏出示弱的第一步,承诺负责她的开销,害怕这会让自己从此背负起供养她和她的家臣的义务。
她想起那个老人,风尘仆仆精瘦干练,她要嫁的那人的父亲。她想起他闯入自己卧室时满身汗臭的雄性气息,她想起自己站在他面前,想着:真是个乡野粗人,一介莽夫,居然会擅自闯入不欢迎他的地方。然后亚瑟来了,他蓬乱的金发,还有他害羞的笑容,居然如此灿烂夺目。
“我会让大使向西班牙君主提亲,明天再和她谈谈。”
她点点头,送他到客厅门口,犹豫地问:“你真的想这样?”她的蓝眼睛突然充满了急切,“你这算是求婚?不是为了转移视线?你真的想娶我?我会成为王后?”
她从没见过他脸上焕发出如此耀眼的欢乐。“我想我能教导她,”她拿起手中的账簿,“她要学的还多着呢。”
他点点头。“千真万确。”她的野心让他看到了一丝曙光,不由得笑了,开始明白该怎么打开她的心扉,“你就这么想成为王后?”
“今天我就会约谈西班牙大使。”
他可不是傻子,明白他们肯定别有所求,说不准还是双方都乐见其成的。但是相较过去一年的冷遇——西班牙的所有希望都被埋葬在了伍斯特大教堂的穹隆底下,这至少算是个事态将有转折的讯号。很明显,亨利国王又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了,不再催着他的主子还债。
“哦,是的。”她说,从内心深处发出一个笑容,“我记得,我还跳舞了。”
王太后对他点头致意,德·普埃布拉忙不迭站起来鞠躬还礼。“天啦!”再次坐回椅子时,他在心中呼喊,“太不可思议了!这是怎么了?”
他把她拉近点,搂住她的腰。卡塔琳娜强忍着不推开她。“我看着你,”他说,“渴望着你。”
亨利让人邀请西班牙大使德·普埃布拉博士到白厅宫共进晚餐,奉若上宾,斟上最好的葡萄酒,甚至亲自把呈给自己享用的白兰地烹制过的腌鹿肉切成小块再递给他。德·普埃布拉简直受宠若惊,从西班牙公主的上次婚约至今他从没受过如此礼遇。大口喝着汤,用美味的白面包蘸着肉酱,他吃得神清气爽,不忘揣度亨利热切的微笑下藏着怎样的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