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9年6月11日(第3 / 3页)
一方面,这是因为他想拥有我,从初次见面那时候开始,那时我还是个穿着婚纱的处女。一方面,是为了堵住认为我引诱了他的悠悠众口。但是最重要的是:他对我的爱人亚瑟充满了嫉妒和愤恨,他想得到我不过是因为我曾是亚瑟的新娘。况且——愿主饶恕,他不过是个被忽视的心生怨怒的次子,他想让我告诉他他能做到亚瑟力所不及的事情,他能拥有亚瑟没法拥有的美好。即使我心爱的丈夫已经躺在伍斯特大教堂的穹隆之下,这个沐猴而冠的孩子还一门心思想要战胜他。最大的谎言不是告诉哈里我还是完璧,而是告诉他他才是更优秀的那一个,远胜他的兄长。但是我做到了。
没有奢华的宴席,没有音乐,没有舞会,没有人胡吃海喝,醉醺醺地就地而眠。我害怕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送入寝宫,更要在第二天早上展示床单;但是王子——不,现在得称他为国王陛下了——和我一样羞涩,我们一起安静地用餐,再一起退席。他们举起酒杯祝愿我们健康,就放过了我们。他的祖母在那里,绷着一张脸,目光冰冷,好似戴上了面具。我一直对她谦恭有礼,她怎么想的又有什么关系?她已经无能为力。现在没人让我住在王后寝宫,受她教导。相反,她搬离了自己的房间,给我让出了地方。我嫁给了哈里,现在,我是英格兰王后,她不过是国王的祖母而已。
清晨,他还在沉睡,我拿出小刀在脚底不起眼的位置划下一道小口子,把血挤在昨夜睡过的床单上,这样足够应付太王太后的检查,还有那些时时准备抓我小辫子的敌人。国王和他的新娘睡过的床单不会被展示;但是我知道人人都会打听,最好让我的侍女们能够言之凿凿地说在床单上看到了血迹,而我也曾抱怨过疼痛。
教堂里没有熙攘的人群,没有观礼的各国大使,没有供饮用的酒泉。我们在格林威治宫天主教苦修士的教堂里结为夫妇,只有三位证婚人,出席者更是寥寥。
早上,我表现得像个新妇。我说自己很累,休息了整个早上。我双目含春,仿佛发现了什么甜蜜的秘密。我装作行走不便,整个星期都没骑马外出或是打猎。我向大家表明我是个刚刚失去童贞的少妇,我这样做了,而每个人都选择了相信。
他知道她不是。内心深处已明白她并非处子。即使是个被过度保护的男孩,他也还是意识到了,脑海里某处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她在撒谎。
哈里托着她的手肘扶她起来。她马上看见他窘迫地涨红了脸,而扶着自己的手也在颤抖。
她抬头望着他。“在这一刻之前,我都是处女之身。”她说,勉力挤出言不由衷的笑容,“是你征服了我。你的强壮让我沉迷。”
人们扶着年轻的国王来到王后门前,敲门,得到进入的许可。她穿着礼服坐在炉火前,肩上围着华美的绣花披肩。房间里温暖诱人。她起身给他行了个屈膝礼。
他依然面露豫色,但是欲望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继续耸动起来,如登极乐。“你主宰了我。”她诱惑着他,“你是我的丈夫。一切都是你应得的。”她看见他在升腾的欲望中忘却了之前的疑惑,“你做到了亚瑟做不到的事情。”
我在恐惧,恐惧这场婚礼,恐惧那宣誓的时刻,我怎能对其他人许下当初曾对亚瑟许下的誓言?但是最后一切都和我想象的不同,不同于和亚瑟在圣保罗大教堂盛大的婚礼,我甚至能把亚瑟深深藏在心里,和眼前的哈里一起完成这场迟来的婚礼。这都是为了亚瑟,是他唯一的遗愿,他唯一的坚持——此刻我不能贸然想起他。
脚上的伤口痛了很久很久,每次穿上缀着巨大宝石纽带的新鞋它都会隐隐作痛。它仿佛在提醒我为了对亚瑟的承诺撒下的谎言。这个谎言会伴我度过余生。我不会在意套上右脚的鞋时那尖锐的掐痛,较之我心底真正的伤痛它根本不值一提。我得对着那一无是处的男孩,——现在他是国王了,甜腻地笑着,用我新开发出的让人发腻的声音叫他:“夫君。”
格林威治宫
侍女们为我换上华贵的睡袍,便默默地退下了。我在等着哈里,正如同我也曾这样等着亚瑟,唯一的区别在于,我不再满怀春思,只是等着。
这是刺激他最强有力的春药。年轻人呻吟着攀上高峰,倒在她身上,精华泄在了她的深处,异常深的深处。
而且,那已经如此遥远。七年了,除了我还有谁会记得如此久远的过去?除了我还会有谁知道那些我曾拥有过的隐秘的快乐?会知道候着自己爱人的甜蜜,床幔上斑斓的火光,烛火下四肢交缠的缠绵?还有清晨的绵绵呓语:“给我讲个故事!”
哈里再没质疑过我,他希望能相信我,所以回避了这个问题,不希望得到不合心意的答案。真是个怯懦的人儿。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宁愿被美好的谎言蒙蔽,也不愿直面无奈的现实。
侍女们悄然为我褪去礼服,这也让她们心满意足,这让她们和我一样脱离了贫苦。没人会愿意记得在牛津,在柏福德,在勒德洛度过的那些夜晚。她们的前途和我一样依赖了那个弥天大谎。没人想要回想起我凄惨的寡妇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