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5年9月(第1 / 5页)
“出去吧,孩子,我得在上面签名,然后就要睡觉了。”
我屈膝行礼,悄悄离开房间,把他和律师们留在那里。
他一直不让我去见他,直到第二天下午,我们才又见面。就算才隔了这么短的时间,我也眼睁睁看着他又失去了一些生气。他黑色的眼睛更加呆滞了,鹰钩鼻在消瘦的脸上显得更宽更大;我可以看得出他正在片片崩塌。
他坐在高大如王座的椅子中,面朝窗户好看到通往阿拉斯的路,路上的人们仍为和平协议争论不休。窗外照进的余晖让一切都闪闪发光。我想这可能是他的最后一夜了,他也许将随着太阳一起消逝。
“这城堡正是我第一次见你的地方,还记得吗?”他望着太阳沉入金色的云层,苍白的月影升上天空,“当时我们就在这座城堡,就在这座城堡的入口大厅,为了圣女贞德的审判。”
法国 鲁昂
整个漫漫夏季,公爵大人都在传唤他的律师和曾效忠于他的议员们,这些人曾助他在法国艰难摄政十三载。每一天使节们都从他们在阿拉斯召开的和平会议上来了又去,每一天我的大人都让他们来告知最新进展。他为英国的年轻国王寻得一位法国公主的联姻以平息法国王位之争,并提议将整个法国南部都交给阿尔马尼亚克人统治;他不能继续让步了。可对方要求的是让英国人交出所有法国领土,还否认了我们坐上王座的权力——就好像我们不曾花上几近一个世纪为王座而战一样!每一天我的大人都在提议新的让步,抑或是协约的新草案,而每一天信使踏上通向阿拉斯的大路之时,他都在鲁昂城堡的窗边眺望斜阳西沉。某天晚上,我看见信使从马场出来,向加莱疾驰而去。我的大人写信召唤理查德·伍德维尔了,然后他叫我过去。
律师把大人的遗嘱带来给他,他命令要改一些地方。他的财产都属于男性继承人,也就是他的侄子,英格兰的小国王。他难过地一笑。“我绝不怀疑他有多渴望继承我的财产,国库里连一毛钱也不剩了;我也绝不怀疑他会把钱财都挥霍一空。他会连想都不想就把钱财都送出去的,他是个慷慨大度的孩子。可是这些都是理应属于他的,他的议会也会给出忠告。上帝会帮助他在我弟弟和叔叔的建议之间做出抉择。”而我也将得到他名下三分之一的财产。
“大人……”我不知如何开口。
“这些是你的,你是我的妻子,尽了好妻子的义务,应得这么多。只要你还冠着我的名字,一切都是你的。”
“我记得。”我记得太清楚了,可是我从没为贞德之死谴责过他,即使我经常自责没能为她出言辩护。
“真是奇怪,我是来这儿烧死一位圣女的,却又发现了另一位。”他说,“我把她当做女巫烧死,却又因为你的能力而想要你。真是奇怪啊,这事儿。看见你的瞬间我就想要你了。不是当做妻子,因为我那时有安妮。我想要把你当做一件宝物。我坚信你有预知能力,我知道你继承了梅露西娜的能力。我本以为你能带我找到贤者之石。”
“对不起。”我说,“我很抱歉我的能力不足……”
“哦……”他做了个手势表示不关心,“没这回事。也许如果我们有更多时间……可是你的确看见过一顶王冠,对不对?还有一场战争?还有一位王后,在钉马后蹄上的马蹄铁,你还看见了我的家族的胜利,还有我侄儿和他的血脉将永远君临天下,对吗?”
“是的。”我这样说是为了安慰他,即使这些景象没有一样是我真正看清过的,“我看见你的侄儿坐在王座之上,我确信他会守住法国。加莱不会在他手上丢失。”
“我并不想……”
“是的,我自己也不想。我没想过这么快就要立下遗嘱。不过这是你的权利,也是我的愿望,你应该得到你那一份。但是还不够,我还要把我的书通通留给你,雅格塔,我那些美丽的书卷。它们现在都归你所有了。”
这些书毋庸置疑都是宝物。我跪在他的床边,将脸颊贴在他冰冷的手上:“谢谢你。你知道我会好好研读、好好保管它们的。”
他颔首:“那些书,雅格塔,那些书中有一本含藏着所有人都在寻找的答案——如何永生,如何制造纯粹的水,如何从煤灰和暗物质中提炼出真金。也许某天你会在阅读时找到它的,那时我已经死去很久了。”
泪水在我的眼中打转:“别说这种话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