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6年夏(第1 / 2页)
“我有新闻要告诉你。”我给他倒了一杯来自加斯科涅的最好的红酒,说完心中便涌起笑意。我纵声大笑,因为突然涌上的勇敢,欢乐,和强烈的幸福。
“好消息吗?”他问。
“是好消息。我的爱,我应该告诉你;可是事到临头,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我怀孕了。”
玻璃杯从他手中滑下,掉在石地板上砸得粉碎。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地上的惨状,他根本听不见响声,也不顾造成了多大损失:“什么?”
我摇摇头。我并不觊觎继承权,仅是暗示小国王不够强壮或不够健康就已经是叛国行为了,虽然这些都是事实:“我会告诉你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一种药剂,喝下就能怀上孩子。”
她狐疑地看我:“你没有丈夫,却想要小孩?”
“不是给我的。”我马上撒了谎,“是给一个朋友的。”
“那么这个朋友是不是和你的年龄体格都相仿呢?”她无礼地问,“我必须要知道,为了制药嘛。”
“你就当这药是为我准备的吧。把配方给我。”
英国
英国宫廷正处于它的夏季日常状态之中,人们捕猎,旅游,四处留情。英国的年轻国王在祈祷中开始和结束他的每一天,但也会像无忧无虑的男孩般在一天剩下的时间里策马外出。理查德和我作为同伴和朋友陪伴着小国王,我们打猎,跳舞,进行夏季运动,打球,没人知道每天晚上,理查德都会悄悄来到我的房间,然后迎来一天当中最美好的时光,也是一天当中我们唯一可以独处的时光。
亡夫遗产中的土地已经转到我的名下,公爵大人的巨额财富中的大半都给了他的侄儿。我们在巴黎的房子已经没了,落入阿尔马尼亚克国王的手里。这人自我的大人死后就一直吉星高照。大人挚爱的彭斯赫斯特的房子也入了他弟弟格洛斯特公爵汉弗莱之手,还有伊琳诺·柯布汉姆,这个背叛了女主人信任的侍女,现在正在美丽的林荫道间漫步,欣赏花园里的玫瑰,好像她真的配得上呢。她会采摘我种的草药,会把它们挂在我的蒸馏室里风干,她会取代我在客厅里的位置。我对自己的婚姻生活毫无遗憾,只除了这个。
他们两人,英俊的公爵和美丽的妻子,都是极度高傲之人,且风光正盛。既然我的丈夫已经去世,他们就是最靠近王位之人了,只要小国王在晚宴时咳嗽一声,或是攀爬一匹对他来说太过高大的马,我就会看见公爵夫人把头伸过来,活像听见号角的猎犬。对王座的欲望让他们只顾与叔叔博福特主教争斗不清,整个宫廷都哀悼我丈夫的故去,因为只有他能令这些仇家携手言和。小国王在早上听公爵的意见,下午又听主教的意见,到了晚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我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之中,像个傻子。我暗中留意伊琳诺·柯布汉姆,但对她毫无恶意。我把她归进了同情的行列,怀着飘飘然的同情,同情每一个人,任何未被理查德·伍德维尔所爱的人。她没有睡在她爱的男人身边,她不知道当夏日晨曦将窗棂染上珍珠色时,他的抚摸是多么美妙,她不知道那些带着寒意的清晨中的耳语,“哦,别走。别走。只要一会儿就好。”我觉得整个世上都再没人知道身陷爱情的感觉,被人如此爱着的感觉。夏日时光在爱恋的朦胧之中不断溜走,但总有结束的一天。九月到来,我已经守寡整整一年了,国王的大臣们要为我寻一桩新婚事。他们会借助我把一个难缠的英国贵族推到王座之前,他们会把属于我的土地放进某个宠臣的腰包。也许他们会找到一个愿意娶我为妻以加强联盟的外国王子。他们会把我安置到对他们有利的位置上,让我们从这场爱情的魅惑中醒来。我预测我会在圣诞节时分出嫁。
她点头答应:“明天就能准备妥当。你——你的朋友——必须每晚都要喝。”
我颔首:“谢谢你。别的就没事了。”
她在出门时犹豫了片刻。“任何敢于改变自己命运的女人都会让自己置身危险。”她几乎是漫不经心地说道,“而你比任何人都更可能会预见到这一点。”
我对她的警告付之一笑,一时心血来潮伸出手在她面前用食指在空中画出一个圈:命运之轮。她会意笑了笑,随后便离开了。
我等了一个月,又是一个月,然后在夏末的一个午夜,理查德悄声无息地走进我的房间,我钻进他的怀里。
理查德深知这种危险,可是不知道怎样阻止。理查德说他会在国王和议会面前,告诉他们他爱我,想要娶我;可是我不会由着他去的,如此一来我会丧失名誉,不再是公爵夫人而变成庶民之妻,不再是国中的第一夫人,而是会真正成为最底层的女人。往最好的方面想,我丈夫留给我的财产会被没收,我们将一无所有。往坏的方面想,他们会以奸污贵族成员之名逮捕理查德,把我送进女修道院,然后把我嫁给一个受命来控制我的男人,并警告他说他的妻子是个妓女,最好让她学会顺从。
梦幻般的温暖夏日一天天过去,我们知道离分别之时或坦白之日更加近了。理查德十分自责,害怕他会使我身败名裂;我唯一担心的是他会在一时的自我牺牲冲动之下离开我。他说如果公开了对我的爱会使我身败名裂,可如果不公开又会把他逼疯。
那个聪明的女人玛芝莉·茹尔德梅恩来到宫廷贩售爱情药,还会算命,帮人寻找失物。她的所作所为有一半都荒唐无稽,但我信任她作为药剂师的技巧。我将她召至自己的房间,她谨慎地很晚才趁着夜色而来,头戴兜帽,脸裹围巾。“这位美丽的公爵夫人想要什么呢?”她问我。
我不由得被她的用词逗得笑了出来:“那你又是怎么称呼那一位公爵夫人的?”
“我将她称为高贵的公爵夫人。”她说,“这样一来你俩都会高兴了。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比王冠更重要。我能为她所做的不过是将她推到离王位更近的地方;可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