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4年夏(第2 / 2页)
“约克公爵一定会守住加莱的吧,就像萨默塞特公爵一样?”安东尼说,“父亲一定不喜欢被强塞了一个新长官,但约克公爵一定会送钱过去支付兵饷,武装整个城堡的,不是吗?”
我不知道。我想到那可怕的一年,理查德为了远征大计殚精竭虑地指挥士兵,那时他们既无军备,也无兵饷。“他应该会的吧。”我谨慎地说,“可是我们谁也不能肯定公爵会这样做,就算有这个能力。他必须像国王一般掌权;可他并不是国王,只是众多领主中的一人,而部分领主甚至并不喜欢他。我只希望他不会因为你父亲为英格兰死守加莱而怪罪于他,我只希望他能让理查德平安归来。”
我在格拉夫顿待产,孩子平安出世后,我给理查德写了信。她是个女孩,漂亮的女孩,我叫她玛格丽特,以志那位与我们所生活的时代搏斗、如同小鸟拼命撞击窗户的王后。我从产房中出来,看见自己的小女儿躺在乳母臂弯,然后我便亲吻了别的孩子,说:“我必须回宫里去了。王后需要我。”
对于身在温莎的我们来说,这个秋季漫长而安静。渐渐地,树木开始变黄,最后变成金色。国王没有好转,他根本没有任何变化。幼小的王子开始站了起来,试着迈出他人生的第一步。这是整年之中发生过的最有趣的事情。我们的世界缩小到唯有这个城堡,生活压缩到照看一个小婴儿和一个病人。王后是个溺爱孩子的母亲,她每天早晚都要去小王子的育儿室,下午则是去看望她的丈夫。这就像活在一个咒语之下,我们密切观察婴儿成长,似乎害怕他只会睡觉。我们中的五六个人总是会在清晨去育儿室,似乎想确认小王子已经从昨晚的睡梦中醒来。除此之外,我们假装还是一个宫廷的样子,侍奉国王。然而我们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坐在他身边,看着他胸口缓缓地一起一伏罢了。
理查德一旦找到机会能把消息递到船长手中,就立刻给我写了信。他写信给国王的议会——称呼特意没写护国公——说不给士兵们军饷就无法控制他们。理查德请求议会下指令,尽管他也写道,等待命令的也唯有他和威尔斯勋爵而已。其余所有人,整个要塞、士兵、港口的水手、商人和市民,都在各行其道。他给我的信中则说城里没人接受约克公爵的统治,没人知道该相信关于国王的哪些消息,还问我真的认为埃德蒙·博福特可能从伦敦塔里出来取回他的权力吗?在信的最后,他告诉我他爱我,想我。“我每天都在掐着手指头算日子。”他写道。
她点头。她知道我也有几个儿子要寻好亲事。
“最大的那个已经许配给人了。”她委婉地说。
我微笑:“我希望她能幸福。我来这里是想向你请教关于我丈夫的消息。我什么也没有听说。你有什么关于加莱的新闻吗?”
她摇头道:“我很抱歉,不会再有什么消息了。最后一艘驶出海港的船说加莱有一场暴乱,士兵们坚持要求得到他们的薪酬,他们洗劫了羊毛店,把货物统统卖掉为自己谋利。他们掌控了港口的船舶。自从那时起,商人就不会再送货去加莱,害怕自己的货物遭到劫持。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也没有任何消息。”
“他们有提过你丈夫或者我丈夫在做什么吗?”我有一股强烈的恐惧,心知理查德面对自己的手下在国土上目无法纪,是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没有你在身边让我如此心碎,我的爱人。一把要塞交给新的指挥官后我就会回家,但是我相信如果自己离开,这里一定会落入对我们的窘境了如指掌的法国人手中。我在尽最大的努力向可怜的国王、我们可怜的国家效力,正如我清楚你也同样如此。但等我这次回家,我发誓,再也不会和你分开了。
“我知道他们都还活着。”她说,“或者说,至少他们三周以前都还活着。我知道你丈夫警告士兵,说他们的所作所为和偷窃无异,于是他们把他扔进了监牢。”她看见我脸上的恐惧,便将手搭在我的手上。“真的,他们没有伤害他,只是把他关了起来。你必须勇敢,我亲爱的。”
我咽下眼泪:“离我俩在家团聚的那些日子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总是有没完没了的艰苦任务。”
“在一个沉睡的国王的统治之下,我们都迷失了方向。”她轻轻地说,“我的土地上的佃户说地里什么也不长,在一个国王本人就像撂荒地一样长卧不起的国度之中,地里是长不出任何东西的。你要回宫吗?”
我稍稍叹了口气:“我必须回去。王后这样下了命令,国王又没有表过态。”
到了八月,我回格拉夫顿看望孩子,并且试图向年纪大一些的孩子——安妮,安东尼和玛丽——解释说国王很好,只是在睡觉,王后什么也没做错,只不过和他关在一起;说他们父亲的长官萨默塞特公爵埃德蒙·博福特身在伦敦塔之中,受到指控,但没有被审讯;说他们的父亲——此时我咬紧牙关强装平静——本来统领加莱城堡,却被他自己的士兵们关到牢里,加莱的长官如今是约克公爵理查德,他们的父亲迟早都不得不听从此人的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