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4年春(第1 / 2页)
我离开他们,走过屋前铺有砂石路的花园,穿过小门,走到河边。河上有一座小桥,是由几块小木板搭成的,孩子们喜欢来这里钓鱼。我过桥,低头绕过白蜡树朝天的树枝,顺着缓坡走到树干旁。
我用胳膊环住树干,把三根细绳拴在上面,我的脸颊贴在开裂的灰色树皮上。我聆听了片刻,几乎能听见树的心跳。“伊丽莎白的未来将会怎样?”我对它耳语,而树叶的飘落似乎是在轻声回答,“我的伊丽莎白未来将会怎样?”
我从来都没有预见她的未来,即使是在我的孩子当中,她也总是最有希望的那一个。我一直觉得她受到特殊的庇佑。我等着;树叶沙沙作响。“好吧,我不知道。”我对自己说,“也许河流将告诉我们。”
每个挂饰都已经被各自的黑线绑在树上,我把它们抛进水中,能扔多远就扔了多远,我听见三声水花溅起的声音,就好像鲑鱼正在捕捉飞虫,它们都消失了,已经无法再看见黑线。
我伫立良久,望着流水。“伊丽莎白。”我向泉水轻声说道,“告诉我伊丽莎白,我的女儿,她的未来将会如何吧。”
北安普敦郡 格拉夫顿
我把孩子们都接回身边,伊丽莎白也带着两个孩子从格鲁比庄园回家。她几乎身无分文,她的婆婆拒绝把丈夫的遗产给她,而在这乱世之中,我们无权无势,没法让她保住这桩婚姻,仅仅几年之前,这门婚事还让我如此骄傲和快乐,而现在却成了一纸空文。
理查德和安东尼被正式赦免,并被指派到枢密院任事。结果证明新国王是个精明的指挥者,一位公正不阿的国王。他在拥护他登上王位的沃里克伯爵的辅佐下治国,但与此同时,只要是有意来新政府的领主,他都一一发出传唤。他并不特别偏爱约克领主,似乎真的想成为一位为全国人民谋求福祉的国王。有一些领主远走他乡,有一些则追随王后而去,他们有时在苏格兰,有时在法国,永远在征兵,永远在威胁英国,计划回归。我想,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当年那个闹着不肯结婚,非要我替她算命的那位漂亮法国姑娘。这一切果真是命运之轮的安排。她曾是全英国最高贵的女人,如今在自己的国家却无一席之地,她会继续逃亡下去,就像最后一只独狼。
我几乎再也没有听说她的事情。我的消息来源仅限于这个教区,小道消息全靠邻镇传来。我眼见着儿子安东尼和斯凯尔斯夫人伊丽莎白结婚,又开始为其他孩子物色合适的结婚人选,但我们的财富权势不如安茹的玛格丽特在位之时了,那时我是她最亲密的朋友兼侍女,我丈夫也身居要职。现在我们只是格拉夫顿的小乡绅。尽管我挖掘出了对欣欣向荣的果园的兴趣,还在儿孙身上找到更多乐子,但依然不情愿让我的孩子们和其他小乡绅通婚。我对他们有更大的期待。我想为他们取得更多的东西。
尤其是我的伊丽莎白。
春天的某一天,我从卧室的大箱子里取出姑婆乔安奴多年前给我的那个小包。我看着这些小挂坠,看着伊丽莎白在这个世界之中存在的如此之多的选择:她是一个年轻女人——但也并非未经人事;一位美人——但也并非少女;一位秀外慧中的姑娘——但也无意成为女子修道院的院长。我选了一个船形的挂坠,以示她可能远行,选了一个小房子,以示她可能为自己赢得寡妇遗产和一栋房子。我刚要选择第三个,就有一个忽然从手镯上落到我的膝头。那是一个尾戒,古怪地打造成了王冠的形状。我刚准备试着戴在自己的手指上,突然又犹豫了。不知为何,我并没有把它戴在自己的手上,而是把它绑在一根长长的黑线上,给另外两个挂坠也分别系上线,走出门外。一轮银月刚开始在幽暗的空中升起。
“我们能和你一起去吗,祖母大人?”伊丽莎白的儿子们突然冒了出来,和往常一样一脸泥巴,“你带着那个篮子要去哪儿呀?”
“你们不能跟我来。”我说,“我要去找鸻鸟蛋呢。不过如果我找到它们的鸟巢,明天就带上你们。”
“现在就不行吗?”伊丽莎白的大儿子托马斯问。
我把手放在他的头上,他温暖柔顺的卷发令我想起安东尼,想起他还和这孩子一样是个可爱小男孩的时候。“不行。你必须去找你母亲,吃晚饭,等她命令你上床的时候就上床。不过明天我会带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