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1 / 5页)
第二天一大早,马里尼亚讷机场,在法航飞往波尔多的登机处,在一堆零乱的手提箱和商人中间,几位乘客格外显眼。克里斯蒂和麦柯斯穿着牛仔裤和薄外套。查理身着宽松的休闲西装、法兰绒裤和条纹衬衫,系着领结,戴着墨镜。鲁塞尔不大自在地看着他。今天早晨,鲁塞尔穿得很正式,身着有着二十年历史的黑西服,他以前只在婚礼和葬礼上穿。
鲁塞尔的一生中从未去过比马赛更远的地方。马赛是一个挤满外国人的城市,他对那里充满谨慎的怀疑。而这次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乘飞机。起初,他很不情愿,对于空中飞行很焦虑,何况在波尔多很可能会有一场不愉快的对质。但是麦柯斯说他将扮演关键的角色,不仅是现在,将来也是。鲁塞尔尽力克服了忧虑,但面对这种陌生环境,他还是尽可能紧跟在麦柯斯身边,直到麦柯斯通过安检门,他们不得不分开。转过身后,麦柯斯招呼鲁塞尔跟过去。
哔哔……哔哔哔哔哔。鲁塞尔跳了起来,好像身体通了电似的。他按要求重走一次,结果响起了更多哔哔声。他被带到一边,神色越来越惊慌,一个烦躁的年轻女子用一根电棍扫过他的身体,电棍停在胃部时,响起了激越的嗡嗡声。塞在西装背心口袋里的是他的旧刀,一个伴随他多年的老友,农夫在田地里和餐桌上的忠实伙伴。那个年轻女人极不满地皱着眉,没收了小刀,扔进塑料箱,挥手让他离开。
查理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好奇心沿着电话线传过来。“好吧,威利斯先生,”菲茨杰拉德说,“我可以告诉你,谨慎行事对于我而言同样重要。我们从不会提到我们的客户,我们的交易完全是保密的。我保证,你不需要担心。所以,我想,告诉我他的名字,不会破坏他对你的信任吧。我必须承认我很好奇。”
就是现在,查理想。他降低声音,几近耳语。“我的客户是中爪哇的苏丹。”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菲茨杰拉德努力回想他看过的中爪哇苏丹的财富估算。一千亿?两千亿?反正是多得花不完。“哦,是啊,”他说,“当然。和世界上其他人一样,我听说过他。”菲茨杰拉德在一个便条簿上信手涂写,草草写下七万五千元一箱,“我能问一下他住在哪里吗?”
“他大部分时间待在中爪哇。他拥有那个国家,这你应该是知道,他发现待在家里更惬意一些。旅行让他厌烦。”
“的确如此,的确如此。旅行已变得非常无聊。我很荣幸,我们的葡萄酒已经名声远播。”菲茨杰拉德并不知道中爪哇的确切位置,他认为应该在印度尼西亚的什么地方,它听上去很遥远。他划去便条簿上的数字,写下十万元,“很幸运,我们确实还余下几箱酒。”他的语调变轻了,似乎突然想到一个非凡的点子,“我建议来个品酒会。当然,是一个私人品酒会。”
“有你们俩冲我扮鬼脸,我可做不到。”查理说,“我必须一个人。这将是一场艺术表演。你们确定他讲英语吗?我对自己的法语没那么自信。”
“相信我。”克里斯蒂说道,“他讲英语。”她和麦柯斯关上身后的门,将查理独自留在洞穴般的破旧客厅里。他整理好椅子前茶几上的笔记和一支铅笔,拇指划过麦柯斯给他的名片,名片简朴而典雅,上面用铜色的字印着“让-马里·菲茨杰拉德”。查理做了个深呼吸,拿起电话。
“喂?”一个女孩接了电话,她的声音——很粗鲁,甚至有些暴躁,提醒查理摆出他上流社会的拖曳腔调,那一般是用来对付他那些上流社会客户的。
“下午好。”查理让这些单词在空气中逗留一会儿,以便那个女孩反应过来,用英语回答,“我想和你们的菲茨杰拉德先生谈谈,如果他有时间的话。”他的语速慢得夸张,而且十分清晰。
然而那个女孩的英语很流利,带着少许美国口音。“请问您是哪位?”
“当然。”查理用记笔记的纸弄出沙沙声,听起来像是一个大忙人在翻动记事本,“我明天有时间,如果你方便的话。但是请容许我再说一遍,不能有任何……”我该怎么说呢,多余的人。苏丹极其厌恶公众。”
事情就这么定了。安排好细节后,查理放下电话,绕着客厅跳上一段胜利的快步舞,然后到庭院找克里斯蒂和麦柯斯。
查理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上当了。”麦柯斯说,“我就知道他会的。我知道他会的。查理,你是个英雄。”
“实际上,我相当享受这个过程。我没花多少工夫就让他提议来一个私人品酒会。愿上帝保佑你们的推断是对的。在法国,冒名顶替会受到什么惩罚?不,别告诉我。不管怎么样,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明天下午三点半在波尔多。”接着,他脸上的微笑消失了,“我不想说这个,但我刚刚想到一个问题。我们怎么确定那就是鲁塞尔的酒呢?我肯定辨别不出来。”
麦柯斯露齿而笑。“这件事交给我吧,”他说,“我有一个秘密武器。”
“威利斯。查理·威利斯。事实上,我是代表我的客户打电话的。”
“你的客户是……”
“恐怕我不能随意透露他的名字,除非,当然了,是向菲茨杰拉德先生。”
查理的电话被转接到等待状态,里面播放了几分钟录制好的室内音乐,这期间他又读了读笔记。接着,话筒中传来声音:“威利斯先生?我是让-马里·菲茨杰拉德。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克里斯蒂说得对,查理想。这个男人的英语几乎没有什么口音。
“我希望你能体谅我,菲茨杰拉德先生,在进一步交谈之前,我必须要求你对这次谈话和之后的所有交易严格保密。”查理等他用低沉的声音做出保证后继续说道,“我担任一位非常受人尊崇的客户的私人葡萄酒顾问和采购员,他是个名副其实的行家,葡萄酒是他生活的主要乐趣之一。他也是一个相当低调谨慎的人,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求你做保证。还是让我们来谈正事吧。不久以前,有关你的酒‘失落之隅’的消息,传到我的客户耳中。他命令我调查,品尝,也许再买上一些。因此,并非完全出于偶然,我发现自己身在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