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记忆的必要性(第1 / 11页)
“您后来当然实际见到他了。”
“是的。他拒绝收回那笔钱。我们最初见面的情形不太愉快……后来慢慢地,我才能够把他看作一个普通朋友。这些年来,他为我和我女儿做了很多。我能感觉到,他是发自内心对我们好。”
游雅先等了一会儿才说:“那您今天打这个电话,是因为?”
“我有点混乱。”
“和我爸妈差不多吧。”唐家恒漫不经心地说。
谢晔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游雅的女中音给他“姐姐”的感觉,他一直以为电波那头的女人不会超过三十岁。在十九岁的男孩看来,三十多岁的女人就和自己不是一国了。而父母一辈的人,四五十岁,是人生前方已经没有太多悬念的年纪,无非等退休,等小孩毕业工作结婚生子,等着慢慢变老。
难怪游雅在节目中经常表现出“超越年龄的睿智”,她有实际人生经验打底。谢晔作为不明真相的听众,这才收起自己泛滥的崇拜。他有点窘,起身去拿了书架上的伏特加,给自己和唐家恒各倒了一指高。他住进来没几天,俩人喝完了一瓶金酒,这瓶是谢晔上周买的。唐家恒和他说不用付房租,注意整洁就行。谢晔不好意思白住,便买了酒。眼看着一瓶只剩下不到半瓶了。
游雅结束了和上一位听众的沟通,广告切入。两人并排在沙发上喝了会酒。节目回来了,新的电话进来。这次是个声音清婉的女人,自称姓刘,是单亲妈妈,带着个念初中的女儿。
“我今天打电话是因为……”刘女士说,“我有个男性朋友,他一直对我很好。不,准确地说,他不是我朋友,是我丈夫生前的好朋友。不过我直到丈夫去世后才认识他。”
自从不用在网吧值夜班,谢晔这才体会到大学生活应有的松弛感。一方面是自考班的排课显少,一周加起来一共两个整天,十六节课时。等于他有五天时间完全是自己的。谢晔觉得奇怪,之前他睡得很少,白天四处晃荡,也没感到自己拥有大把的时光。现在基本也是一两点才睡,只比原来早一点儿,既然不用在网吧开门的同时醒来,没有课的上午,他会一直睡到中午。就这么尽情地怠惰,还是有种时间用不完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黄昏到午夜都成了自己的。
唐家恒作为忙碌的大三学生,每天到家通常是在天黑以后。谢晔一般在小店里吃碗面或者盖浇饭作为晚饭,然后回家继续白天的活动——用电脑看唐家恒的动画片VCD。此前他唯一看过的日本动画片是《圣斗士星矢》,所以当唐家恒把《新世纪福音战士》拿出来重温的时候,在旁边的谢晔受到的精神冲击可以等同于原始人初次品尝烤过的食物。后来他陆续看了很多不那么阴暗的剧集,诸如《灌篮高手》《头文字D》,还有不同年代的高达。动画片的好处是长,可以一直陪伴他到不得不睡的时间,而明天仍有看似无穷的后续等着。唐家恒的碟包占了一排书架,想必花费不菲。谢晔坐享其成,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动画片蛀虫,此外就是上课和偶尔温书,他甚至放弃了以往的外出漫游。他对自己说,看原声动画片也是学日语的一种途径嘛。
这天过了十一点,唐家恒才从外面回来。难得没看见谢晔坐在电脑跟前,而是半躺在沙发上听广播。
“在听什么?”唐家恒问。
她停下来,像是不知该怎么措辞。游雅说:“我可以先问个问题吗?刘女士,既然这位是您丈夫的好友,为什么您在您先生在世的时候没见过他呢?”
“他们一起在外地工作。我丈夫当时常年不在家。”
“了解了。后来呢?”
“我丈夫是十多年前去世的,我一个人带着孩子过了几年。我经常收到那个人寄来的汇款单,我都没用,只是取出来存在一起。我想等他什么时候如果来见我,我就把存折砸到他脸上,告诉他,我用不着他虚假的好意。”
游雅不说话。女人继续说:“因为我一直以为,我丈夫的死,和他有关。那天他们如果没有一起……”她的声音渐低渐无,过了片刻才说,“对不起。”
“一个电话谈心节目。”
唐家恒示意他把脚挪开些,坐了沙发的一头。“是游雅对吧?”
谢晔诧异道:“你也知道她?”
“这档节目好像我初三那会儿就有了。那时候班里有同学特别迷她,中考之前一个月的晚上还偷偷在被子里听收音机。”
“她到底几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