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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丧失甲马纸的男人(第5 / 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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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部旁边的村子,是个在景洪少见的汉傣杂居的村庄,有六七十口人。除了竹楼,也有汉族的土垒墙住宅。方圆百里唯一的小学也设在那里。两年前,邹暮桥被调到学校当老师,颇引起周遭的羡慕。虽然是在一所破烂的小学教书,毕竟可以脱离日复一日的劳动,算得上文化人了。

安红石又说:“我们都觉得去教书相当好,但他自己不满意。因为他女朋友去工农兵大学了。”

曹会计守着锅,给每个人盛鸡肉和鸡汤。拥有对汤勺的掌控权,让他心里好过些。听见傅丹萍的话,他欲哭无泪地想,谁说不是呢。

这时老芮回来了。他抱着长长一条芭蕉叶包着的物体,没到跟前就喊陈宁,陈宁最先弄到连汤带肉的一碗,嘴里的鸡嚼到骨头还不舍得吐,含糊地应了一声。老芮喊,你这个馋胚,来,看看这是什么。

陈宁放下碗过去了,片刻后欢呼一声,接过那东西跑回来。他在地上展开芭蕉叶,旁边也在蹭吃的女生发出了惊叫。

老芮说:“嚷什么!没见过麂子腿是吧?”

安红石的直观感想是,剥了皮的整条腿有点瘆人,但更多的是和陈宁一样的喜悦。那种欢喜只有一个字:肉!

结果,鸡汤刚煮上没多久,山呼海啸地来了一群知青,是合唱团在一连、四连和五连的人。曹会计无比痛悔地想,合唱团排练怎么偏偏是今天!他把煤油炉一关,若无其事地出门,和知青们聊天。

谢敛在卫生所帮傅丹萍扎针,安红石看了一会觉得无聊,出门到院子里。她瞧见曹会计不太好看的脸色,便笑笑说:“曹会计,你杀好的鸡炖上了没有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说是不是?”

知青们一年到头难得有肉吃,他们最奢侈的举动就是到小街买个红烧肉罐头,两块钱,价格从进农场以来一直没变过。罐头里的红烧肉肥得很,打开盖子,表面是一层白汪汪的猪油。舀了放在食堂打的米饭上,别提有多香了。最后连罐子也不被人放过,加上热水涮了又涮,算是格外肥美的汤。

有些知青的家里有邮包来,四川的香肠,上海的鱼松肉松,打牙祭的时候,如同过年。安红石的妈妈在劳教农场,自然不可能有远道而来的吃食。傅丹萍的邮包则是整个四连出名的。腊青鱼干,风干的酱油肉。五香豆,话梅。有一次,邮包里是椒盐馅的酥饼,路途遥远,几乎都成了碎末。奇怪的是,傅丹萍不吃家里寄来的东西。她对收到的邮包连碰都不碰,每次往安红石的床上一扔,说,你帮我拆了,大家分一分吧。早先她们住的是四人间,后来知青们流行做小隔间,用竹片把房间隔成二人的,安红石和傅丹萍便成了室友。也因此,傅丹萍差不多以两个月一次的频率收到的食物,大半进了安红石的肚子。

安红石即便不像其他人那样缺油水,毕竟一年到头吃得太俭,加上年轻,人是很馋的。她今天倒不是馋鸡吃想打曹会计的秋风,是看不得他吃独食的劲儿,才故意嘲讽。曹会计的嘴角动了动,没接腔。

曹会计问麂子腿哪儿来的,老芮说,我中午去喝的谢媒酒,这是谢礼,大家一起吃吧,烤还是煮,你们自己弄。这么些肉,合唱队一个人起码可以吃到两三块了。待会让小食堂的师傅多煮点饭,再加点菜。又说,我可不像你会过日子啊,做事情都藏起来。

他说完只见曹会计一脸的僵硬,心想,此人还真是讲不得。如果他不是总场长的亲戚,看谁搭理他。

傍晚,场部外出办事的人陆续回来了。搭的炉灶上烤着麂子腿。知青们有的在照顾烤肉,有的聚了小群在边上聊天,场部自成立以来,大概只有每次连队领导上来开抓生产誓师大会,能比得上今天的热闹。老芮本想在户外挂汽灯,谢敛提议,再生两堆火好了,又不是开会。新的火堆生起来,没有打破逐渐垂落的暮色,只给空气中增加了微妙的暖意。景洪的六月,有太阳的时候热,早晚凉。谢敛对傅丹萍说,你到火堆边上坐吧,烤火会舒服些。傅丹萍略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排练结束后,撑住的精神一松懈,腹痛又隐隐传来。她怕别人嫌自己事多,没有声张,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细心地体察到了。也可能是作为半个医生的职业敏感吧。

篝火和人声,也吸引了其他外来者。陈宁眼尖,对站在空地边上的年轻人喊道:“邹暮桥!你是狗鼻子吗,肉快要熟,你就来了!”

谢敛问傅丹萍,那人也是知青吗。傅丹萍说,从前是。谢敛不解其意,安红石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在他们旁边解释道,邹暮桥是旁边村子的小学老师。

知青们顿时开始起哄,说有鸡吃怎么不喊我们,你也太见外了。曹会计几乎是被他们撵回屋的,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重新开火炖鸡。安红石见是个煤油炉,说这哪能好吃呢。她催促知青们那些把草药挪出空地,一片用几块石头搭了个临时灶,从老职工房外抽了些柴生火,把整只锅移过去。她还说:“你们待会别像狼一样,都有点风度,给主人多留点。”搞得曹会计一时不知该记恨她还是感激她。

合唱队在其他连队的人也陆续到了,他们是走来的,听说了陈宁借用骡车的事,都说他滑头。谢敛的银针居然很管用,到老芮回来大家开始排练的时候,傅丹萍的精神颇佳。老芮果然如曹会计所说,中午在旁边村子喝过一顿。他脸色格外红润,说话嗓门也大了不少。他在排练的间歇说,年底整个分场办一场文艺演出,有节目的都可以报名参加,合唱队作为重头戏,到那时要有不一样的面貌。说着还得意地看了旁边的谢敛一眼,问他:“怎么样,我的这支队伍不错吧?”

“我不懂,蛮好听的。”谢敛回答。

其实老芮也不懂。合唱队的选曲和分声部由傅丹萍一手承担,她小学的时候参加过少年宫的合唱团。安红石问过她,初中为什么不唱歌了。傅丹萍说,后来不想唱了。她是真的喜欢唱歌,所以安红石对这个答案感到少许困惑。就像对家里的邮包的反应一样,傅丹萍的身上,有种和平日呈现的温和不符的阴郁,她把那一面掩饰得很好,只有亲密如安红石才会意识到。

下午排练结束,曹会计的鸡也煮好了。合唱队三十多个人,当然不可能全部蹭吃,最后只有安红石、陈宁和另外三个“皮厚”的人,嘻嘻哈哈在锅旁边围了一圈。老芮背着手过来看了看,仿佛不感兴趣地走开了。傅丹萍在不远处和谢敛聊着什么。刚才扎针那会儿,他俩很快相熟起来。安红石转头喊“丹萍”,那边摆摆手说,你们吃吧,人太多了,总得给人家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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