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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甲马纸的伤害(第2 / 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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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昆明城郊回去的路上,坠车之后被找回来的三姑娘在前面一辆车上,盛瑶坐的是后一辆车。回到昆明城,天已经黑了。车停了,盛瑶下了车,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站在钱局街上,落着门板的风林茶馆门口。耿耀蹲在门槛外抽烟,看见被扶下车的三姑娘,他赶忙迎了上去。那个头头模样的男人向耿耀解释说,今天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详情可以问那边的小姐,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两辆车相继开走,耿耀问三姑娘发生了什么,没得到回答。盛瑶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这时她遥遥听见了那个头头在车里说的话,是对司机或另一个下属说的。说话的人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一双枉顾物理距离的耳朵。

谢德为了追踪钱雨青他们,把自己的精魂与那辆车上的一个人相连。那个人是盛瑶。她不是谢家人,虽然以异样的敏感体察到他的“侵入”,却无法读到谢德塞给她的自身的碎片。谢德的一部分就此沉眠在她的身上,直到多年以后,他大哥的孙子自以为聪明,用一张“追魂”撬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今天要不是谢德,我们不会这么顺利地跟上钱雨青的车,但也正是因为太顺利,反而造成了眼下的结果。钱雨青死不足惜,遗憾的是,谢德不能为我所用。”

谢晔努力压下对小爷爷的回忆,不,那就是谢德本人的记忆。那是在“追魂”化为灰烬的同时,涌入谢晔的精神世界的洪流。洪水是一种比喻。总之其记忆的密度和冲击,都是前所未见。他无从逃脱,被浸湿,被捕捉,被渗透。他吓坏了,从来没有过一个人的记忆,以如此凶悍的形式直逼他的心坎,搅动起泛滥的情绪。直到他透过谢德的眼睛看到五十多年前被烧掉的“替身”,才隐隐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谢德的最后一个念头凝固在烈焰的吞噬中。他在被火烧到之后还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清醒,足够他释放“军牙六毒”的意念。谢晔终于明白,三婆为什么时而清醒时而迷糊,那不是老糊涂,而是因为神经受到的冲击。她在五十多年前被自己的亲哥哥用甲马纸所伤。谢德的本意是弄醒她。如果她在车里,并且活着,只要能醒过来,就有一线生机。

十六岁的谢晔送完甲马纸没有马上离开,他在小院外面磨蹭了会。土垒墙的墙头上种着仙人掌,绿色的带刺扁片上开着橘黄色的花。想必是之前的房主留下的。他不认识这户人家,也没听说院子的传闻。

谢德的记忆到后来就断了。如果他被活活烧死的过程也清晰地保留并传入脑海,谢晔觉得自己会疯掉。事实上,他感觉自己现在离疯狂也不远了。如果能重新做出选择,他会选择不要知道所有这一切。透过谢德的眼睛看到苏怀殊洗头的那个瞬间太过美好,愈加反衬出结局的悲惨。什么死于敌机轰炸,那根本就是扯谎!谎言的编造者不是别人,正是盛瑶。

“后来你躲在温州母女租的房子外面……”

他也从盛瑶的记忆中看到了三婆——当时还是三姑娘——被夏宁熹的人在山坡上找到。她趴在离车的残骸不远的地方,神志有些混乱。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逃脱起火的车。盛瑶后来要求苏怀殊和耿耀等人一起圆那个关于谢德死因的谎,她声称自己是和三姑娘一起被“绑架”的,又说,你们也不想让三姑娘知道,她哥哥是为了救她,跟着车跳下去才死的吧?

我的口袋里还有一张甲马纸。“军牙六毒”。那是为夏宁熹准备的,现在用好像不恰当,但我没有选择。事实上,我根本没法把它从口袋里弄出来。

谢晔接过去说:“我一直以为发廊的阿姨是离了婚或者死了丈夫。和妈妈差不多年龄的女人,总让我感到亲近,尤其当对方看起来是离过婚的。我上次还有一些事没讲……她不是放弃,而是被她女儿打断了。她用一个枕头压住她丈夫,我家的甲马纸就在旁边,落得满地都是。他家女儿跑进屋的时候,在上面踩了好多脚印。后来母女俩哭了好久,那个躺着的男人也在哭。他边哭边说,你不是答应我了吗,怎么事到临头又手软。我们要报复谢家,只有这个机会。反正我也活不久了,你为什么不让我死个痛快。”

好在这里有火。

唐家恒的声音平淡:“你用了一张能看见那户人家里发生的事的甲马纸,就像监控设备一样,结果你在回家的路上看见,那个年纪可以做你妈妈的温州女人,正在谋杀她病倒在家的丈夫。没有真的杀掉,她自己到一半就放弃了。”

小妹,对不起,但这是哥哥唯一能救你的办法。希望你能过这一关。

唐家恒像是要填补他们之间的空白,复述着谢晔的遭遇。

三姑娘没有再追究盛瑶为什么会和钱雨青在一起,她的精神变得不稳定,很快被她大哥接回了弥渡。

他努力让注意力回到和唐家恒的对话。对了,他们在谈论他的第一次甲马纸。

经历这场变故的盛瑶休学了一年。她考上云南师范大学后不久,日本投降了。当时她表姐和苏怀殊已经毕业,都在教书,一个在江苏,一个在昆明。在那之前,表姐的第一个男朋友死了,肖毅成了新的男友,也死了。乱世中,人们走的走死的死,好像也不过是平常。盛瑶交了新朋友,周围不再有人知道她的耳朵的事。她不大去找同在昆明的苏怀殊,表姐和她保持着书信往来,但表姐甚不知道钱雨青其人,更不会知道,盛瑶对钱雨青的死抱有怎样的想法。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发坚定了一个念头,那就是,钱雨青是被谢德害死的。

盛瑶本人的记忆也有一部分随着那股洪流潜入谢晔的身心。对联大岁月,那是另一面映照之镜。还有若干年后的许多事,谢晔看到了却没有完全理解。其间有断裂,缺乏因果。要厘清混乱的碎片,他还需要一些时间。

事情发生在他正要过桥的时候,一阵眩晕袭来,他不得不停下,坐在石头桥梁上,一手扶着桥头风化严重的石狮的脑袋。

我闭上眼,又往前爬了一步,再一步。火苗舔过头发的时候,奇异的是并不觉得痛。无数的画面在眼前闪过。那些我借着甲马纸看过的别人的过往。还有我从未见过的更久远的往事。也许那是谢家祖祖辈辈的精魂之力,在我临死的瞬间闪过。但其中没有我最想看见的那张脸。

当时的他是多么轻信啊。他枉顾二中女孩递给他的眼神,在店里答应了她母亲的请求。送完甲马纸不算,他还在人家院外烧了一张甲马纸,“门神护卫”。他用穿回力球鞋的脚踢散了纸灰,从窄巷另一头穿出去。经过一户拴着凶恶狼狗的人家,上一个缓坡,就是毗雄河的河岸。沿着河边走百来步,过一座桥到河对岸,再走十来分钟,是他家所在的村子。

怀殊。

如今谢晔知道了,那个小院确实死过人。他在邝诚的记忆里见过院门外的巷子,一样的窄巷,某处传来狗叫声,旁边一户人家的石榴树探出院墙,仙人掌以近乎永恒的姿态耸立在土垒墙头。邝诚被杀死的爱人曾经住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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