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天下1:楚汉争锋 第二章 韩信剑芒指陈仓(第1 / 16页)
韩信见刘邦爽快,于是再拜,口称恭贺:“大王明见!我也恰以为大王不如也。然人之五指,各有短长。我曾侍从项王,深知其为人,且听我为大王细述之。项王这人,亦有两面。他威猛一吼,其声如雷,千人皆震恐,匍匐于地,头不敢抬,然而却不能用贤将。如此说来,也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他待人恭敬和蔼,言语娓娓,部下若生了病,他能为之流泪,赠食送水,无所不周;可是部下若有了功,功当封爵,他却把那大印摩挲再三,直到把棱角磨圆,也舍不得放手,这便是所谓的妇人之仁了。”
此时赵衍正要宣布“会毕”,忽见刘邦立起身来,高声道:“且慢,今日虽不是讲武,孤也要说两句!”
刘邦闻言,一击掌道:“将军说得好!闻项王短处,我心甚慰,他这天下霸主,居然也有不如我之处。”
想那三皇五帝以下,千载悠悠,草野之人纵有千般本事,也不过充个门客、谋个小吏,鸡鸣狗盗,碌碌一生。若非秦亡,我韩某,怎能有今日华衮加身,统领千军?大丈夫,非彼俗流,胸中就要有天下之慨,不做则罢,做则务要一鸣惊人……
此时赵衍烹了秋葵羹端出,刘邦就恭恭敬敬,为韩信敬上了一盏,然后正襟危坐。
他牵住韩信,一步步走下坛来,登上辇车,扬长而去。坛下众军,又是看得目瞪口呆:如此恩宠,哪里是卢绾可比?
韩信便开门见山道:“大王欲出兵东向,以争天下,对手不正是项王吗?”
这时,刘邦一把拽住韩信衣袖:“大将军,请随我归大帐一叙。”
“正是。”
刘邦就座后,并无一丝做作,拱手便道:“丞相曾数次与我言及将军,赞不绝口。敢问将军,早年在故乡,曾师从何人?”
韩信忙伏地礼拜,礼毕,方于上座就位。他自从入汉营以来,觉汉王对下施恩威,手段远不如项王,但好在尚可纳谏。只是投汉以来,胸中不知多少良策,却无由上达汉王,眼见汉军蜷缩一隅,日复一日,心也就冷了。今日见汉王满心诚恳,韩信心中便从容起来,想要说的话,如潮水般汹涌欲出。
韩信欠身还礼,说道:“韩信乃一介平民,经商从吏,皆无门可入,还谈何师从?昔年在家乡,父母双亡,我无以为家,只得四方寄食。曾在南昌亭长家中寄食数月,惹得他娘子恼怒,夕食时分,只留给我一口空锅,好不羞煞!后又曾在淮水边,受漂母之恩,既感激涕零,亦羞愧难当。于是发奋苦读兵书,必欲建不世之功,一洗羞耻。”
刘邦道:“韩公不必客气,寡人一言既出,必求其果!”
刘邦遂大笑:“昔年落魄,我与君同啊!早年在丰邑,我也是常赊酒来喝,却是还不起钱,大名常在酒家的赊欠榜单上。在家呢,亦不事稼穑,为家父所哂笑。”
坛下众军,立时踊跃,无不击盾而呼,声若雷鸣。
“我尝观之:一郡之安,在于郡守;一军之强,在于主将。请大王自己思量,就勇、悍、仁、强各项来说,你与项王比如何?”
刘邦疾步前跨,朗声对众军道:“今日之事,儿郎们怕是要晕头涨脑。拜大将军,易旗色,为的是何事?听寡人讲来。往日我军,以楚怀王为尊,楚乃祝融之后,尚赤,因此旗色为红。今项王无道,虚尊怀王为‘义帝’,将其贬窜于江南僻野,天下实已无主。楚失其德,汉家岂能步其后尘?我汉家郎,乃黄帝之后裔,天命所独钟。秦政虽亡,然天命不绝。今我从天命,续秦之水德,旗色尚黑,官制也改为秦制,与楚便两无干系了。今日拜将,是为誓师,不日就要起程,还军关中,与诸侯争天下。儿郎们,可有此胆量?”
刘邦觉得这一问,真乃一语中的。默然良久方道:“不如。”
仪式突然被打断,赵衍也顾不了那许多了,忙向坛下示意,一班鼓乐手立即收声,全场一片静肃,针落可闻。
韩信惶悚,连退几步道:“这如何使得?”
“微臣不才,与大王昔年不可同日而语。听萧丞相说,大王为亭长时,大度任侠,一县之吏,没有你不敢轻侮的,真乃大丈夫也!”
韩信刚要坐在北向的客座上,刘邦忙摇手道:“今日拜将,隆盛无比,寡人就是要听大将军指教,请将军入上座。”
“惜乎我幼年,读书甚少,白白蹉跎了时日。那么请问:将军今日,可教寡人甚么良策呢?”
汉王大帐内,一架“祝融御龙图”的屏风之下,坐西朝东的主位,即是刘邦日常座位。刘邦将韩信请进帐,吩咐周緤把守帐门,百官皆不得进,身边只留赵衍一人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