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天下2：刘邦定鼎 第三章 豪雄末路叹恓惶（第1 / 18页）

刘邦只是拈须不语，夏侯婴看得心急，又谏道：“季布在楚地人望甚高，杀之，恐有违人心。”

数日后，两人在庭中槐荫下闲谈，夏侯婴忽道：“秦失其鹿，汉家终得之。试问，天下平定半年以来，百姓议论如何？”

刘邦抬手示意无须再说，叹道：“唉！一代枭将，竟沦落至此，倒也可怜。夏侯兄，昔年在睢水，你救了我，又救了我一双儿女。这个面子，须得卖与你。好吧，朕赦季布之罪，可命他速来洛阳觐见。前事皆不问，有甚么话，教他当面来与我说。”

那朱家本是直爽之人，臧否人物，指陈得失，全无一丝顾忌。夏侯婴听得入迷，对朱家越发敬重起来。两人共话楚汉往事，谈了一整日，夏侯婴还嫌未能尽兴，索性留朱家在府中，连日对酌谈心。

两人酒酣耳热之际，夏侯婴忽然低声道：“季兄，我近日探得季布消息。”

朱家闻言，便一拱手，直视夏侯婴道：“以君之见，季布此人何如？”

刘邦一惊，双目立即炯炯：“哦？匿于哪个王身边？”

“哈哈，季布为项羽亲信，昔日征战，追击汉军，曾数度窘辱今上；就连我这御者，也险些吃他砍杀。故今上甚有怨，必捕之而解恨。”

“诸王新封，何人胆敢收留钦犯？季布乃由鲁城一侠士收留。那侠士仗义，不欲我汉家追缉季布，近日寻访至我门上，谓汉家新兴，不应效楚平王逐伍子胥……”

朱家遂移膝向前，咄咄道：“我虽莽夫，也知敬慕大儒。吾乡孔子曾言：‘见义不为，非勇也。’此为大丈夫立身之道，公不欲听圣人言乎？”

夏侯婴沉吟片刻，叹口气道：“为人臣者，终有所顾忌。”

夏侯婴顿感大惭，知季布必匿于朱宅中，便奋袂而起，慨然道：“诺！”

朱家道：“人才得失，兴衰系之。君既为朝廷心腹，何不尽力向今上进言？”

朱家大喜，当即向夏侯婴拜别：“君之气度，令朱某敬服，幸喜所托不谬。在下不揣冒昧，两手空空而来，却是满载而归，足矣！”

“季布？此人名声甚佳，乃壮士也。今犯何罪，官家搜求如此之急？”

刘邦又是一惊，盯住夏侯婴半晌，方道：“夏侯兄，你今来，是为季布做说客？”

夏侯婴便笑：“大侠勿疑，此乃今上有旨，要捉拿季布、钟离眛二人。”

“臣不敢。鲁之大侠朱家，千里求见微臣，臣实是无词可推脱。”

朱家稍作思忖，便道：“息兵宽刑，自是大得人心；然近来不知为何事，却有差役四出，入户搜查，恍又回到秦时矣！”

一番话，说得夏侯婴大为动容，向朱家深深一拜，道：“公所指教，实获我心；然通缉令牒已下，奈何？”

离了侯府，朱家便驱车返回鲁城，往田庄去探看。见季布仍是布衣斗笠，埋头劳作，遂不置一词，返回了家中，静候音信。

“既如此，请容仆直言：为人臣者，各为其主所用；季布为项羽所用，乃职分所在，尽忠而已。今项羽虽灭，然项氏之臣，岂可尽诛耶？仆以为：汉帝始得天下，怎能以一己之私怨，破门凿壁，搜求一人？君上欲施仁政，为何要示天下以心胸不广也！且以季布之贤，搜求如此之急，他必远遁外邦，不北奔胡地，即南奔越国。人君当国，最忌驱离壮士以资敌国。伍子胥之所以怒鞭楚平王尸骨，恰是缘此之故也。”

再说那夏侯婴，果然未曾食言，一心在寻觅进言时机。这日，刘邦忙毕公务，甚觉无聊，便召夏侯婴进宫对酌。

夏侯婴心中一动，眼睛眨了两下，答道：“贤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