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天下3：吕氏兴衰 第十章 未央宫阙悲残阳（第3 / 20页）

吕禄神色却愈发黯淡，略一揖道：“多谢郦兄好意。你二人，便复命去吧。”

郦寄心怀异谋，便无一句真心话，只一力劝诱道：“赵地虽为边塞，然天高地阔，最宜快意驰骋。兄若之国，弟当为宾客。三秋草黄时，与兄同赴塞下，纵马游猎，岂非神仙日子？”

待郦寄、刘揭驰返北军辕门前，见门前已聚起多人，皆为功臣及其子弟。各个神情激奋，摩拳擦掌。

二人带领随从，驰出清明门，一路往骊山狂奔。吕禄挥鞭策马，逸兴遄飞，笑对郦寄道：“这一月有余，为天下事担惊受怕，夜不能安枕。今弃重权，坐享诸侯之福，方为人间至乐也。”

郦寄便笑道：“有相国在，宫中怎能有变？无非吕兄欲之国一事，相国已经准了。”

不想，吕媭一见吕禄来，勃然大怒，戟指责问道：“你来做甚么，还未赴塞上逍遥？你好得意，上将军都不想做了，竟想弃军权而去，好一个败家竖子！想当初，这将印还是我为你争来。此物有何不好，有何不吉？竟弃之如敝屣！我这寒舍，你也无须再来了，再来还不知谁住在这里。竖子无能，不知好歹，我吕氏一门，还有何处可安身？”

吕禄便一振：“也好，从此不为天下事担忧了。”便解下腰间大将军印，交给刘揭。案头上还有些军中文牍，也请郦寄转交周勃。

两人恣意玩了大半日，猎得许多禽鸟狐兔，载了半车归来。入城后，恰好路过临光侯吕媭府邸，吕禄便忽然想起，对郦寄道：“我多日未见小姑母了，今日顺路，正好略作问候。郦兄且在门外稍候。”便提起几只猎物，进了临光侯邸。

郦寄见吕禄面色怏怏，便安慰道：“临行前，吾当为兄饯行。待明春，弟便往赵国去，与兄同乐。”

吕禄见郦寄来，全不知大祸将至，只顾笑道：“一日不游猎，你便心痒，今日又请了刘揭兄来？”

那侯邸门外，郦寄见吕禄满面阴沉而出，心中一惊，忙问：“临光侯不欲你之国？”

郦寄答道：“非也。朝中有事，弟已无心玩耍。今晨有诏命，命太尉周勃领北军，令吕兄尽早之国，从速归还将军印。不然，恐将有祸至。”

左右不禁目瞪口呆，全不知女主为何发火。有几个婢女心中不忍，默默流泪，欲弯腰去捡拾那珠宝，吕媭却高声喝止：“莫动！拿去赏了门外乞丐。吕家的饭食，不知能吃几日，无须你们心痛！”

吕禄闻言，蓦然惊起，望望典客刘揭，疑惑道：“上命将印信交予你？”

吕禄回首望望郦寄，又道：“吾有郦兄为友，也是天之所赐，吕某今生足矣！”

吕禄心神不宁，惨然一笑：“彼时若无寇犯，你自可前往。嗟乎，朝中数月，恍如一梦。我此去，或将终老于塞下也未可知。”

郦寄心中且叹且笑，只附和道：“正是。天道将如何，人不能逆。”

郦寄便笑：“兄将去逍遥，却如何要感伤？明日我来，与兄再作一日游猎。”

吕禄大笑道：“正是。天赐我一个姑母，得享这万人所羡之福，若不尽兴，便是愧对上苍了。”

吕媭双手叉腰，眼望堂下，怒道：“留此物何用，还要为他人守财吗？”

刘揭朗声答道：“然也。”

吕禄走后，吕媭犹自愤恨，急唤左右来，将室内珠宝箱笼，尽都搬上堂来。吕媭上前，掀开盖子，将箱笼全都翻倒，霎时珠宝倾泻一地，堂下各处，一片狼藉。

吕禄喃喃自语道：“如何有此等诏命？莫不是宫中有变？”

吕媭之威，一如往日，吕禄虽横霸，然自幼便怕这位姑母。今日遭吕媭劈头喝骂，全不敢回嘴，只嗫嚅了两句“这又何必”，便抛下猎物，返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