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天下3：吕氏兴衰 第一章 舂歌一曲成绝唱（第3 / 16页）

另一个为刘邦死讯所惊动之人，便是陈平。

“我倒要问你：你日前缘何险些丧命？此事，就最大。”

卢绾安顿下之后，诸事却并不遂心，所率旧部仅数千，终究势单力薄，寄人篱下，常为周围杂胡所侵扰，不胜其烦。蜷曲在穹庐中借酒浇愁，不由就生出了复归之意来，然想到吕后刻薄，又不敢贸然返归。如此迁延一年有余，竟病死于塞外，终难瞑目，此为后话不提。

“哦！是戚夫人……”樊哙忽然领悟，连忙将后面的话咽下了。

为首使者答道：“禀曲逆侯：今上已于日前驾崩。我等奉遗诏，分赴各郡国宣谕。”

樊哙诺了一声：“这个自然。”

陈平心中一动，忙问：“何事东去？”

“你受惊吓不小，且于家中将养些时日。那相国一职，你还是不要做了，弄得险些掉了头颅。你同周勃，能操练兵马就好。天下事琐碎，武人摆不平，还是由萧何来办吧。”

正在此时，忽见有一大队使者，各骑快马，旋风般驰来。于馆驿门前停住，打尖换马。因嫌驿吏接应不周，众使者呼喝连声，颐指气使，猛地见陈平在此，这才敛了声，都上前来揖礼问候。

陈平听罢宣诏，脱口便问：“灌婴将军今在何处？”

“岂止是我？还有陈平呢！你那昏头姐夫，当日发的密诏，命陈平赴军前。我与吕媭全然不知，故也救不得你。往日斩首令一下，任你是王侯公卿，也要头颅落地；你侥幸得保全，多亏了陈平知权变。”

陈平连忙恭立听旨。原来，此诏乃刘邦驾崩前一日，仓促所下，命陈平与新晋太尉灌婴，率十万军往驻荥阳。樊哙首级，则交与来使携回。

樊哙这才想起，拍额道：“阿姊若不提，我倒还忘了。陈平本是奉诏去索我命的，他刀下救了我，我哪里能忘？只不知姐夫如何就迷了心窍，连自家人也要杀？”

樊哙闻言，恍如梦寐，也不知该忧该喜，久久未发一语。陈平也顾不得他了，唤住一辆过路的邮传车，亮了亮符节，便命邮传吏掉头载他回长安，限期抵达。那邮传吏领了命，连忙掉转车头，准备启行。忽又有一使者乘车而至，远远望见陈平，连声大呼道：“有诏下，请曲逆侯接旨！”

樊哙便笑：“甚好甚好！我也觉弄不妥朝中事，还是随了周勃，操练兵马去为好。”

这日，一行人驱车至汜水关西，见日头已偏斜，便早早入住馆驿。眼见前面是崤函古道，过了古道，便是关中，没有多少时日可以延宕了。在馆驿门前，陈平眺望西边叠嶂万重，心中不免焦躁。

“那便如此，近畿一带兵马，即由你二人统带。你掌兵，便是吕氏掌兵，我也睡得安稳。”

陈平佯作押解樊哙，实则与樊哙每日酣醉，走走停停，等的就是朝中传来丧报。

“但问阿姊，姐夫走了，天下事何者为大，我也好鼎力相助。”

吕后便嗔道：“你那大嘴，有多少海水怕也要漏光了！我问你，是何时咒了戚夫人？”

使者闻言，不敢怠慢，都赶紧换好马，匆匆走了。望望使者渐远，陈平这才抢步进了馆驿，拉住樊哙道：“今上已宾天数日了！樊兄你这条性命，算是从黄泉底下拾了回来。我为樊兄庆幸，然也心忧——若是皇后迁怒于我，反倒是我命难保了！我意先行一步，返长安面谒皇后，尽力辩白。随从、囚车都留与你，你且慢行。”

“岂止是咒？那几日，我逢人便讲：姐夫一走，我便要夺那母子的命。”

陈平心头一震，勉强忍住狂喜，故意板起脸，申斥道：“这等大事，片刻也延误不得，你等在此处吵闹甚么？快换了马，即刻上路！”

“果然如此！粗人，成得了甚么大事？且回府去吧，告诫你那浑家，不要再忌恨陈平了。再来乱讲，便是进谗，我绝不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