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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章(第1 / 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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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想到了你说的那些狐狸。狐狸是一种奇怪的动物,这你知道。大家都说狐狸狡猾,其实,它们远不只是狡猾。人类憎恶它们,显然是因为它们太像人类。狐狸狩猎是为了养活自己,但它们也能只为快活而杀戮。”

这件事还是两个礼拜之前一些猎人和我们的护林员们提醒我的。由于那些人开始胡乱拍打树林以赶出猎物,也由于砍伐木材,人来人往,许多人发现狐狸在大批死亡,无论老小、雌雄。一开始,人人都想到了狂犬病,这个病经常有规律地来到我们大山里,也会杀死少许狐狸,然后便销声匿迹。然而,我们发现已死的狐狸中,没有一只呈现狂犬病的病象特点:舌头因唾液而变白,身体格外消瘦,眼睛翻白,毛色暗淡且粘成一片一片。恰恰相反,这边的狐狸简直就是极漂亮的标本,表面看上去十分健康,营养充足—应我之邀,屠夫布罗希尔特给三只死狐狸开了膛:它们肚子里装满了可食用的浆果、小老鼠、鸟儿、红色的虫子—而它们似乎并非因暴力而死,因为它们身上没有任何创伤和打斗的痕迹。所有发现过死狐狸的人都为它们死亡时的姿势感到吃惊:侧躺着,甚至仰卧着,前爪举起,仿佛死前曾试图抓什么东西。死者双眼紧闭,好像正在安睡。

利马特停歇片刻,然后沉思着继续说道:“前段时间,在战争里死了那么多人,你,唉,你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谁知道呢,也许狐狸们这么干只是在模仿人类? ”

“狐狸?当然……狐狸……好吧,祝你一天走运,布罗岱克,不过也别走得太远,还有……把情况告诉我。”他随即转过身去,继续走他的路。

我不敢对我的老教师说,我不能把这类事情写进我的记录和概述里。行政当局那些读我的报告的人—假如还有人读我的报告—根本不可能理解,他们也许会认为我变成了疯子,也可能因此而彻底摆脱我,要是那样,我平时还能拿到的那几个子儿—虽然非常不准时,却是养活我们全家的钱—恐怕会干脆停止发放给我。

“发生过的事”那天夜里,利马特与所有老人一样没有去施罗斯客栈。不过我在想,他是否对事件的始末略知一二。我甚至考虑他是否对“另外那个人”曾逗留我们小镇也略微知情,或者听人说起过。我倒非常愿意与他谈及此事,跟他敞开心扉,竹筒倒豆子。

我给他讲述了狐狸的故事,发现的许多狐狸尸体以及它们平静的模样。他绞尽脑汁搜索记忆,却没有找到先例,但他答应再为我钻钻故纸堆,如果在书本里或者我们地区以外的地方或者别的时代发现相同的情况,他一定通知我。随后,我们的话题转到阔步走近我们的冬天,大雪一天天朝我们小镇袭来,目前已下到山腰和背斜谷,很快就要光临我们的住宅。

“你还能想起你的老教师,布罗岱克,这让我感动,我真高兴。你还记得你刚到班里的情景吗?我可记得很清楚,我。你当时瘦得像条瘦狗,眼睛又格外的大,很不相称。你说的是乱七八糟的语言,只有你自己和费多琳能懂,不过,你学得很快,布罗岱克,非常快,无论是我们的语言还是别的。”

最奇怪的是,利马特本人从不吃他杀死的猎物。他老把猎物分给最需要的人们。我小时候,多亏了他,费多琳和我才得以时不时吃点肉食。至于利马特本人,他只进食蔬菜、原汁清汤、蛋类、鳟鱼和蘑菇,尤其偏爱喇叭蘑菇。有一天,他对我说,喇叭蘑菇是菇中之王,这种蘑菇阴郁的样子只会让蠢人弃之如敝屣,只会让无知的人垂头丧气。此外,利马特还用喇叭蘑菇来装饰他的住宅,里面到处都悬挂着一串一串的喇叭蘑菇,蘑菇干了以后使住宅里充满甘草和肥料的芳香。利马特终生未娶。有一个名叫默格丽特的女佣一直住在他家,默格丽特几乎跟他同龄,一些喜欢恶语中伤的人过去往往拿她说事,说那女人除了替他洗涤衣被,给家具打蜡,显然还做了更多的事。

默格丽特给我们一人端来一杯热酒,热酒散发着胡椒、橙子、干丁香花苞和八角茴香味。她给壁炉加进两块木柴,等木柴在黑暗中吐出金色火苗,她便消失了。

奥施威尔把我说的话掂量一番,同时瞅一瞅我的口袋,似乎想看出里面藏的是什么。

昔日,他一讲完课,就出发去山里行走,他很不喜欢人的陪伴,却酷爱与高大的冷杉、小鸟、山泉为伴。在狩猎季节,学校放假时,他时不时会好几天不见踪影,等我们看见他回来时,他总是目光炯炯,神清气爽,小猎袋里装满了大松鸡、野鸡、斑鸫和田鸫,或者,一旦没有猎获岩羚羊,肩上准会搭一头狍子,他追捕岩羚羊能追到赫尔尼山的悬崖峭壁上,往日,不只一个猎人在那里折断了骨头。

“你跟别的人不一样,布罗岱克,”老教师又说,“我说这话不是因为你不是我们家乡人,不是因为你来自远方。你与众不同,是因为你看得总比鼻子底下的事情远……你总想看清楚当前还不存在的事情。”

恩斯特—彼得·利马特除了教会几百个小孩阅读和写字,还曾当之无愧地成为我们地区最优秀的猎手和设陷阱捕捉走兽的猎人。他闭上眼睛都能描画出每一片森林、每一块岩石、每一个山脊、每一条山溪,而且毫无差错地把它们放在地图上。

他停止说话,慢慢吃着一只栗子,喝一口酒,把栗子壳扔进火炉。

我在第一时间访问了恩斯特—彼得·利马特,他曾是我的学校老师,也是全镇两代人的老师。他已经年过八旬,再也不能离家远行,然而时间在他脑海里流逝却既没有侵蚀它也没有损坏它。大多数时间他都坐在一把很高的椅子上,面对着壁炉,炉膛里常年燃烧着千金榆和冷杉树的混合燃料,发出阵阵香味。他凝视着火苗,或读读自己书架上的书,吸着烟草,烤些栗子,然后用他优美的长手指剥着烤熟的栗子。他给我一大把栗子,我们俩吹吹烫手的栗子便一小块一小块地吃起来,细细品尝又热又肥厚的栗子肉,与此同时,我濡湿了的外衣也挂在炉边烘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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