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2 / 5页)
弗农摊开双手,“所以呢?”
又是一阵沉默,克利夫抬眼望着天花板上的裂缝,斟酌着自己的想法。最后,他说:“跟我说说,你认为在原则上一个男人穿上女人的衣服是错的吗?”
弗农呻吟一声。他的举止开始像个醉汉了,他在来之前肯定已经喝了几杯了。
“什么意思?”
“这会毁了他。”
“绝对的呀。”
“我是说你会毁了他这个人。”
“没错。”
为了先发制人,克利夫伸手去拿第二张。这是张肩部以上的照片,加莫尼的裙子更加女性化,像是丝质的。高高的袖口和领口上镶了条简单的蕾丝边,他穿的或许是件女式睡衣。其效果却不如前一张那么成功,完全暴露出他潜伏的男性特征,而且揭示出一种悲怆——他那混淆不清的身份认同无以实现的悲怆。莫莉艺术性的用光也无法掩饰那个巨大头颅的下颌骨,还有那膨胀的喉结。他实际的模样跟他自我感觉的模样或许存在着天壤之别。论理,这些照片应该是荒谬可笑的,事实上也的确荒谬可笑,可克利夫竟然生出些许敬畏之情。我们相互之间的了解竟然如此之少。我们的大部分就像是冰川一样淹没无痕,凸现出来的只是那冰冷而又苍白的社会意义上的自我。眼前的照片就是对那浪涛之下的一瞥,它是如此的罕见,你瞥见的是一个男人的隐私和内心的骚乱,他的尊严被那压倒一切的纯粹的幻想、纯粹的思想的必然性给颠覆了,被那无法化约的人性要素——精神给彻底颠覆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克利夫想到如果对加莫尼心怀善意会是什么情形。是莫莉使这种想法成为可能的。在第三张照片上他穿的是一件宽松直统的香奈儿夹克,他的目光朝下凝望;在他自我的某块精神屏幕上他应该是位端庄、成熟的女性,可是在外人看来那纯属是种逃避。面对现实吧,你是个大男人。在他直面相机,以他的伪装面对我们的时候,他确实要好多了。
“到底怎么说?”弗农变得不耐烦了。
“非同凡响。”
克利夫把照片递还弗农,眼中还有那些形象的时候,他实在没法清楚地思考。他说:“这么说你是在为阻止将它们见报而战斗喽?”
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了。有那么多的反对意见拥挤在克利夫的脑袋里打架,结果只能相互抵消。
弗农把空酒杯推到桌子对面,在克利夫给他斟酒的时候说:“我这就不明白了,他纯粹就是毒药,你自己就这么说过他很多次。”
“他是个恶人。”克利夫同意道。
“有消息称他将在十一月份向领导人职位发起挑战。他要是当上首相的话,这个国家可就惨了。”
“我也这么想。”克利夫道。
这话半是戏言,半是取笑,同时也是希望能暂缓明确表态。
弗农瞪着他,惊呆了,“你疯了吗?这是咱们的敌人!我刚告诉过你,我们已经设法将禁令解除了。”
“这是自然。抱歉,我倒忘了。”
“我的意思是下周就把它们给登出来。你觉得如何?”
克利夫仰靠在椅背上,两手抱在脑后。“我想,”他很谨慎地说,“我想你的员工是对的,这个主意确实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