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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第3 / 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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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别的人可能会插进来帮腔,甚至还会有人喝彩,诸如此类的。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我想在这个阶段我应该韬晦一点,暂不公开我的真正意图。”

弗农感到内心一阵轻微而又短暂的悸动,就像是某块久被忽略了的反射肌突然紧了一下。那种触动是好奇和不信任兼而有之,不过,现在不论是干什么都来不及了,于是,他说:“那是自然。我需要你处在合适的位置。接下来的几天可是非常关键的。”

弗兰克于是碰了一下按钮,一时之间什么反应都没有。然后,电梯陡地下跌了几英寸,然后摇晃着向上爬去。

琼一如既往地站在折叠拉门的远侧,手里拿着一沓信件、传真和剪报记录。

年轻职员们对他的支持从来也没像弗兰克声称的那样显而易见,不过这些天来正是他们的支持使《大法官报》整个儿陷入了静止状态,知道哪些论点可以正中靶心实在是千金难买的好事儿。通过自动唱机后头的几次会面,他知道了反对派何时又是为了什么开始分化的,以及该选择什么时机将他的主张贯彻到底。在制造舆论和执行计划的过程中,弗农很清楚地知道,在那帮语法学家当中具体该孤立谁,该团结谁。他能把制造舆论的想法拿来试探弗兰克,而弗兰克又会提出他自己的一些好建议。最重要的是,弗农终于有了个可以说说话的人,一个能分担他那历史性使命、分享他的兴奋和激动的人,此人本能地就理解了这一事件那里程碑式的意义,而且在所有的人都对他吹毛求疵的时候坚定地支持他、鼓舞他。

现如今,因为有了总经理在董事会里的支持,舆论制造和追踪报道的文章已经拟就,再加上发行量节节攀升,职员当中无言却不依不饶的骚动也慢慢散尽,论理也就没必要再跟弗兰克私下里会面了。不过,弗农记挂着要对他的忠诚做出回报,有意让他接替莱蒂斯的位子,做特写版的编辑。她在那对连体双胞胎报道上的拖泥带水已经给她判了死缓,而她弄的那个象棋增刊就等于是立即执行了。

眼下,这个星期四的早上,刊登照片前的最后一天,弗农和他的副官一道乘坐古老的电梯到了五楼,那电梯都似乎一样地战战兢兢。弗农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期间演戏的那些日子,那最后一次彩排,黏糊糊的手心、一阵阵揪紧的内脏和腹泻的肠胃。等到上午的会议结束的时候,所有的资深编辑、所有的资深记者以及除此以外的很多人,就将已经看到那些照片了。报纸的第一版五点一刻就下了印厂,不过要等到九点半,报纸的第二版开印的时候,加莫尼的形象,他的连衣裙连同他深情的凝视,才会成为克罗伊登<a id="w3" href="#m3"><sup>[3]</sup></a>新印刷厂钢质墨辊上一个狂怒的污点。之所以这么安排就是为了不给竞争对手以任何可乘之机,以免他们把照片偷出去在他们自己后面发行的各版报刊上拆《大法官报》的台。到十一点,发行部的卡车就会上路了。到那时,就算是想悬崖勒马也来不及了。

“你看到新闻报道了?”弗农道。

“真是天赐之福。”

“……大约走出去半英里以外,我才发现那块岩石,我把它当做桌子来用……”

弗农的裤子穿了半截的时候,“来电等待”的声音再度响起。“那还用说,”他道。“一张岩石的桌子,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会用得上的。不过克利夫,我上班就要迟到了,得赶紧了。明天一起喝一杯如何?”

“哦。好吧。好的。下班后过来就是了。”

弗农从报社配给他乘坐的超小汽车的后座上挣脱出来,先在《大法官报》报社外头的人行道上喘了口气,把弄皱了的西装拉拉直。他匆匆穿过黑色和姜黄色大理石铺地的大厅,看见迪本正等在电梯旁。弗兰克在他二十八岁生日的那天就当上了国际版的副编。可是四年过去了,编辑已经换了三任,他却仍旧是个副编,传闻他可是一直寝食难安。因为他人既瘦,又一副饥渴难耐的样子,大家都叫他卡西乌斯。不过这是有失公正的:他眼睛乌黑,一张脸又长又苍白,满脸的胡子楂,使他看起来颇像是警察局单间牢房里的审讯官,可是他为人虽有些拘谨,举止倒是彬彬有礼,而且具有一种吸引人的、冷嘲式的才智。弗农本来一直心不在焉地对他有些厌恶,不过就在加莫尼的事件刚刚引起一阵骚乱的时候,他就对弗兰克改变了态度。就在印刷工人工会通过了对主编的不信任案的那天晚上,也就是弗农跟克利夫定下互助契约的那天晚上,这位年轻人在黄昏时分的街道上一直跟在弯腰驼背的弗农身后,终于下决心赶上了他,碰了碰他的肩膀提议去喝一杯。迪本说话的语气显得颇有说服力。

今天所有的报纸,不论是大报小报,都不得不刊登了相关的特写。在每一个标题,在每一个匆忙之中搜寻出来的新鲜角度当中,你都可以看到其中隐含的不情愿和嫉妒。《独立报》登了篇评述十个不同国家各自的隐私法的陈腐文章。《电讯报》则装模作样地发了篇心理学家写的对易装癖的理论分析,而《卫报》则不惜篇幅,用了整整两版的跨栏篇幅,首要位置是一张J·埃德加·胡佛<a id="w4" href="#m4"><sup>[4]</sup></a>身着礼服裙装的照片,底下配了一篇描述政府官员在任内易装行为的文章,极尽嬉笑怒骂之能事,颇能增广见闻。可是所有这些报纸打死都不提《大法官报》的名讳。《镜报》和《太阳报》重点报道了加莫尼正在他位于威尔特郡的农场的消息。两家报纸登的都是用长焦镜头拍摄的几张类似的照片,照片上的外交大臣和他的公子正隐没入一个谷仓的暗处。巨大的门洞开着,光线落在加莫尼的肩膀上,双臂则背光隐在暗处,暗示这个人马上就要被黑暗吞没了。

电梯行至第三和第四层中间的时候,弗兰克按了下按钮,刹住了绞车,电梯骇人地颠簸了一下才停下来,这下颠簸很让弗农感到揪心。这个装饰华丽的黄铜和桃花心木的盒子悬空在电梯井上咯吱咯吱地晃荡。此前两人也开过一两次这种三言两语的交心短会。主编大人觉得他必须得强压下他内心的恐惧,表现出无动于衷的冷淡模样。

“就几句话,”弗兰克开口道。“麦克唐纳将在会上做个简短的发言。并非承认他们先前就错了,也不是说就完全原谅了你的所作所为。不过你也知道,如今咱们已经是凯歌高奏了,而且既然咱们得继续前进,咱们就尽弃前嫌,齐心协力吧。”

“好的。”弗农道。

那局面可是够微妙的,听着副主编大人在道歉而又假作不知。

两人步入小巷子里一个弗农不曾光顾过的小酒馆,一个遍布满是裂缝的红色长毛绒、阴沉沉烟气缭绕的地方,就在一台巨大的自动唱机正后面捡了个火车座落座。几杯金酒加汤力水下肚后,弗兰克向他的主编坦白了对于事情竟会搞到如此结果,他暗中怀有的愤怒。昨晚的投票还不是被印刷工人工会那几个历来就可疑的家伙操控的,他们的牢骚和嫌隙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而他,弗兰克,则以工作压力太大之由没有去开会。他说,除他以外也还有些人的感觉跟他一致,他们希望《大法官报》能扩大其吸引力,办得活络起来,干出点像是把加莫尼给搞臭这样勇敢大胆的大事儿来,可是激励和晋升的每一种手段和途径却都一直牢牢掌握在那帮僵化的语法学家手中。这帮老卫道士宁肯看到报纸垮台,也不愿去吸引三十岁以下的读者群。他们已经扼杀了大号字体、时尚生活版、星座栏、额外的健康增刊、名人八卦版、虚拟宾果游戏和“难过大叔”心理咨询栏,对英国王室和流行音乐的鲜活报道也同样难逃厄运。而现在,他们又对唯一能拯救《大法官报》的主编大人发动了突袭。在年轻一辈的职员当中是不乏弗农的支持者的,可是他们没有发言权。谁也不想第一个站出来,充当最先被打中的出头鸟。

弗农突然觉得脚底下一阵轻松,就跑去吧台又要了一轮酒。显然,是时候该开始听听他手下年轻一辈职员的意见了,是时候该培养提携他们了。回到酒桌旁,弗兰克点了根香烟,礼貌地掉转身去把烟吐到火车座以外。他接受了弗农的请酒,继续侃侃而谈。当然,他是没见过那几张照片,不过他知道把它们登出来肯定是对的。他想对弗农表示他的支持,而且还非止于此。他想能给他派上用场,也正因为如此他不该公开被大家认作主编的支持者。他告了个退,走到食品柜台,点了份香肠和马铃薯泥,弗农不禁想象出一个卧室兼起居室或是工作室的公寓房间,里头一个人都没有,并没有什么姑娘在等着国际版的副编回家。

弗兰克再度落座以后,又迫不及待地道:“我可以跟您保持联系。我可以让您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我能搞清楚真正支持您的都是谁。不过,我得表面上看来跟您毫无牵连,完全中立。您介意这样吗?”

弗农并没有明确表态。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久了,他自然不会在没了解清楚之前就贸然雇用个办公室的密探。他把话题转向了加莫尼的政治主张,两个人愉快地谈了半个钟头,你一言我一语地分享对此人的蔑视之情。可是三天以后,他正待穿过走廊,却被反对派们的狂热吓了一跳,并开始——只是略微有点——举棋不定了,他于是跟迪本一起又回到上次那个小酒馆,在同一组火车座上就座,把照片拿给他看。其效果是令人振奋的。弗兰克仔仔细细地查看了每一张照片,没发表任何评论,只是摇头。然后他把照片放回到信封里,镇静地说:“令人难以置信。这家伙可真是伪善之极了。”

两个人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然后他又加了一句,“您必须得做下去。您决不能让他们阻止了您。这将完全毁掉他当上首相的机会,这会让他彻底完蛋。弗农,我真想能帮上您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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