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第3 / 9页)
“我猜你会把这说成是‘取样’,或者后现代主义的引用。可是,你不是想成为前现代主义者吗?”
“我恰恰不能苟同,”这位国际版副编说道,“癌症能以多种形式出现,‘治疗癌症的万能灵药’恰恰是种完美的合乎语言习惯的用法。”
“弗农!”
在这一整天里,弗农头一次发现就剩下了他一个人。他的计划非常简单。他轻轻地关上通往外间办公室的门,踢掉鞋子,拔掉电话,把桌子上的报纸书籍统统扫到地板上——然后在桌子上躺了下来。距离早上的会议还有五分钟时间,见缝插针打个盹儿又有何妨,他又不是没这么干过——他如果能一直保持最佳状态,那也是整个报社的造化。他躺下的时候,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以下的形象:他本人巨大的雕像耸立在《大法官报》报社大楼的大堂里,一个由花岗岩雕刻而成的伟大的斜倚着身子的形象——弗农·哈利戴,伟大的实干家,主编。在休息。不过只是暂时休息一会儿,因为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而且——真该死——大家已经溜达进来了。他真该告诉琼让她挡驾的。他喜欢午饭时间在酒馆里讲述的那些有关几位老主编的故事;那位伟大的V.T.哈利戴——你知道,就是因“头顶门”而名声大噪的老主编,过去经常躺在他的办公桌上主持晨会呢。大家都不得不假装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谁都不敢有一个字的微词。还光着脚呢!而现如今,当道的却都是些索然乏味的小男人,一朝得势的小会计。再要么就是一身黑色裤装的娘儿们。你是说要一大杯金酒加汤力水的对吧?那张著名的头版当然是V.T.做的,把所有的文字说明全都推到二版上去,让照片本身来讲故事。那可是报纸真正能起到作用的时候啊。
“克利夫!”
咱们这就开始吧?大家都到了。弗兰克·迪本,而站在他旁边的——真令人惊喜交集——竟然是莫莉·莱恩。绝不把私事和公事搅和到一块儿,事关弗农的原则问题,所以他也不过冲她公事公办地点了下头。她可真是个漂亮女人啊。把头发染成了金色,真是个高明主意。而雇用这么个女人就是他的高明主意了。完全是基于她为巴黎版《时尚》所成就的出色业绩。这个了不起的M.L.莱恩。从来都没打扫过一次她的公寓,从来就没洗过一个盘子。
克利夫正想四处找个地方暂时把酒杯搁一下呢,一抬眼正看到弗农眉开眼笑地朝他走来。不幸的是,弗农的手里也端着满满两杯酒。
两人分别递给了兰纳克一杯酒,然后弗农把自己的酒给了克利夫,克利夫也把他的给了弗农。
“可怜的克利夫,正是因此我才把你的袖子卷了起来呀,小傻瓜。现在,保罗想在你胳膊上扎进一个大针头,好让你知道他对你的作品到底是怎么看的。”
“那么……”
那位乐评家果真就这么做了,还挺疼的。有些赞美是会伤人的。不过,克利夫终其一生一直在学习的一件事就是如何接受人家的恭维。
“我也给你拿了一杯。”
弗农甚至都没把头靠在胳膊肘上,就开始了对上期报纸的回顾检讨。可不知怎么的,他脑袋下头竟然出现一个枕头。这会让那些语法学家们高兴的——他想到了迪本写的一篇报道。
“那你最好还是给我一杯酒,好腾出一只手来。”
“这话我早就说过了,”他说,“我就再说上一遍。‘万能灵药’这个词儿是不能跟一种特定的疾病连用的。那是一种包治百病、无所不能的药物,所以‘治疗癌症的万能灵药’这种说法是讲不通的。”
“你要是再不走开的话,我可要给你这张蠢脸一个大耳刮子了。”
弗兰克·迪本居然有脸径直走到弗农跟前。
“唉,多谢了,”他呜咽着道,声音都变了,“你实在是太过奖了,我本人倒觉得受之有愧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你能喜欢它我感到很高兴,真的,感激不尽……”
“瞧,”克利夫道,“我已经给你准备好酒了。”
在那位荷兰医生和护士看来,这位作曲家在闭上眼睛之前还抬了抬头,像是要从他枕着的枕头上最谦逊地鞠一个躬。
“啊,”兰纳克嘲弄地奉承道,“原来是跳蚤本尊驾到。”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