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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鸡(第2 / 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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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老刘是江湖。真正的江湖都厚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叫“活时迁”把笼子里的鸡腿拴在一起,头朝下提在手里。只朝“活时迁”说了一句:“小能耐,指着它活不了一辈子,弄不好只活半辈子。打住吧。”

那时,天津家家户户都养鸡养狗养猫。养鸡吃蛋,养狗看门,养猫抓耗子。狗在院里猫在屋里,鸡不圈着,院里院外随便跑,后晌该进窝的时候,站在门口一吆喝,或敲敲食盆食罐,就全颠颠跑回家了,绝丢不了。可是到了民国十六年天津人开始丢鸡,开始以为闹黄鼠狼,黄鼠狼抓鸡总留下点儿鸡毛,可是丢鸡的地方没人见过鸡毛;后来认为是有人抓鸡,可是抓鸡的地方总能听见鸡嘎嘎叫,怪的是——没人听过鸡叫。

打这天起,天津没听说谁再丢鸡,却都知道粮店后街有位姓刘的汉子,叫“赛时迁”。

民国十六年入冬,天津卫地面上冒出来一位奇人,这人谁也没见过。姓嘛叫嘛,长得嘛样,也就没人能说清楚。既然是奇人,就得有出奇的地方。这人是位钓客,但不是钓鱼,是钓鸡。鸡怎幺钓?我说您听——别急。

“活时迁”有点儿发急:“鸡不是你抱来的,是在我笼子里的。我没记号,你有记号?”

“活时迁”看到一个有鸡的地界,蹲在一个墙角,抽着旱烟,假装晒太阳。待鸡一来,先将黄豆带着线抛出去,笔帽留在手中。鸡上来吞进黄豆,等黄豆下肚,一拽线,把线拉直,就劲儿把铜笔帽往前一推,笔帽穿在线中,顺线飞快而下,直奔鸡嘴,正好把嘴套住。鸡愈挣,线愈紧,为嘛?豆子卡在鸡嘴里边,笔帽套在鸡嘴外边,两股劲儿正好把鸡嘴摽得牢牢的,而且鸡的嘴套着笔帽张不开,叫不出声。“活时迁”两下就把鸡拉到跟前。

老刘说:“肚子上有个红圈儿。”

据说这“活时迁”抓鸡不用手抓,用线钓。他先把一颗黄豆,中间打个眼儿,用一根细线绳穿过去,将黄豆拴在线绳一头;再使一个铜笔帽,削去帽尖,露出个眼儿,穿在线绳另一头上,铜笔帽像串珠那样可在线上任意滑动,然后将黄豆、线绳、铜笔帽全攥在手里,偷鸡的家伙就算全预备好了。

“活时迁”抓过鸡,翻过来,拿给围观的大伙看,叫着:“大伙瞧呵,哪来的红圈儿。”没有红圈儿,只有一肚子厚厚的白绒毛。

二十天后一个小痞子告他这个“活时迁”的事,叫他大吃一惊。

老刘冷冷一笑,左手把鸡抓过来,右手将肚子上的白毛一把把揪下,果然一红圈儿,用漆画在鸡皮上。他说:“我早在它换毛时就把这红圈儿画上去了。”

老刘开始到处走,留神用耳朵摸,只听到哪儿哪儿丢鸡的传闻,却没人说偷鸡的人给逮着了,只听到一个绰号叫“活时迁”——叫得挺响。嘿,人没见,号先有了。

“活时迁”心想:这回要玩儿完,人家早早画个圈儿,等着自己往里跳呢。这才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码头人真厉害。自己只有叫爹叫爷,求饶了。

不多时候,家住粮店后街的一位姓刘的老江湖,瞧出了门道。他发现丢鸡不总在一个地方,今儿河东,过两天河北,再几天杨庄子。丢鸡的地界都不大,不过几条胡同,一两条街,几十只鸡,好似给一阵风刮走,不留半点儿痕迹。黄鼠狼绝没这种心计,只有人才干得出来。这叫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偷鸡的人真够聪明。可他用嘛法子,不声不响,鸡也不叫,不大工夫,就把一个地界满地跑的几十只鸡全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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